狼毫劈裂宣纸,墨点飞溅上鎏金楹联,云鹏刚要开口,却被第二句钉在原地:
“心中仍有鸿鹄志,他日登顶笑苍天。”
此时,二楼雅间内,一位白衣公子听到云弈的朗诵,茶盏盖滑落在地,他脱口赞道:“好诗!”
他匆忙站起来,走到雅间门口,手扶栏杆望下去。
云弈笔走龙蛇,字迹穿透三层宣纸: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曹砚手中的《云鹏诗集》啪嗒落地,满脸呈现惊愕之色。
此刻满楼寂静,唯有云弈掷笔如剑:
“富贵岂能由天定,我命由我不由天!”
西北风突然撞开文华楼的雕花窗,将云鹏的诗稿卷进火盆,一时间化作纸灰飞扬。
而云弈的诗被狂风吹上穹顶,三千颗明珠映照下,每个字都泛着金戈铁马的光泽。
不知谁先喊了声“好”,喝彩声震得青铜檐铃叮当作响。
很明显,这踏雪至山巅可比雕鞍白马高明多了!
江左八俊之首的曹砚,赞许道:“当属本朝第一狂诗!我必须抄录下来,让它传颂江南!”
云鹏踉跄后退,踩到滚落的笔洗跌坐在地。
“这不可能,他一个废物,不学无术的纨绔,怎么可能作出这等震惊文坛的诗?”
云鹏只觉得咽喉一甜,一口鲜血随之喷出。
他一直以为被气得吐血,是过于夸张的比喻,今天他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一个人生气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真的会吐血。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重金笼络的才子们,竟争相撕下衣摆抄录云弈的诗句,却无一人在乎他现在的感受。
曾经,他才是文华楼的主角,众星捧月的北宁少主。
那绚丽的光环,在这一刻,被云弈击的粉碎。
文华楼的管事李泗突然出现在云弈面前,这小子是云鹏的忠实走狗,见主子受憋,就冲云弈冷笑说:“世子这诗确实不错,可惜治军不是写风月,北莽铁骑若真打过来,就凭你写首破诗,能吓退百万敌军?”
云弈突然抄起案上酒壶,众人惊呼声中,琥珀色的琼浆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浇在李泗头顶。
李泗怒问:“世子爷,你没本事退敌,拿小人开心算什么本事?”
云弈笑道:“我是提醒你,本世子既然有本事写出千古诗篇,就能治国安邦,更能统领千军万马,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李泗羞愤不已,众人一片哄笑。
突然传来清悦击掌声。云羿转头看见一位锦衣公子从二楼雅间款步走下,他径自来到云弈跟前,上下打量了云弈几眼,称赞:“好一个一剑曾当百万师。”
云弈瞥见他月白锦袍内罩金丝软甲,腰间双鱼玉佩更是名贵,心中一动:“此人身份绝非一般。”
云弈连忙拱手说:“今日,我们纯粹以文会友,兄台无须过奖。”
白衣公子微笑点头,“在下姓武,京城皮货商。斗胆请世子雅间小叙,世子可赏脸否?”
云弈含笑示意:“武公子,请!”
云弈跟着武公子来到文华楼二楼的雅间,云弈发现雅间中还有四名随从,他们虽然穿着普通的商贾衣服,身上却透出一股强劲气息,分明都是武功不俗之人。
落座之后,武公子微笑道:“世子方才说能治北疆,可否细说?”
云弈心中一动,“此人相貌非凡,又有高手随身保护,自报来自京城,依我看,他绝对不是什么皮货商人。”
于是,云弈微微一笑,说道:“武公子可听过'上医医国'?”云羿突然抓起对方案上的杏仁酥,在青瓷盘上摆出北疆地形,“大焱缺战马,北宁军只能固守城池。阴山缺盐粮,牧民不得不冒险越境换粮。”
他蘸着茶汤画出商道,“若在此设互市,再以盐粮换战马。”蘸着茶汤画出商道,“若在此设互市,再以盐粮换战马。”
白衣公子瞳孔微缩,指尖划过青瓷盘上的茶渍商道,杏仁酥堆砌的阴山隘口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她突然捏碎一块酥饼,碎屑洒在云弈标注的互市位置:“世子可知,去年北莽用病马换走我朝三万石盐,致使三个卫所的战马半月内暴毙?”使三个卫所的战马半月内暴毙?”
“所以需要验马官。”云弈蘸着茶汤画出三道线,“每匹战马烙三重印——互市监印、太仆寺印、最后是买马卫所的独门暗记。”他从袖中抽出一枚铜钱,“就像铸币需经户部、工部、钱监三方核验。”
武公子仿佛被醍醐灌顶,他豁然站起来,“世子高见。”
冷静了一下激动的内心,暂压下心头惊涛,故意将茶汤泼在北莽王庭位置,“但若那些蛮子不肯守规矩……”
“那就让他们不得不守。”云弈突然将整盘杏仁酥推入茶汤,酥饼在褐色液体中载沉载浮,“互市开在雨季,他们的皮货怕潮,我们的盐砖却裹着油纸。”
他指尖轻点沉没的酥饼,“他们不想带着霉变的货物回去,自然会求着我们定规矩。”
武公子袖中的手微微发抖。没想到臭名昭着的北宁第一纨绔,竟然懂得“经济锁边之策”……
云弈和武公子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下来。
“世子,侯爷传您回府。”小厮的通报声在楼下响起。
“云鹏一定告我状了。祠堂都被我炸塌了,云天策老贼一定不会轻饶。反正,今日目的已经达到,我的文章日后肯定会被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士四处流传。”
于是,云弈起身告辞。
送云弈下楼,武公子收起笑容,吩咐道:“金吾卫统领——秦颂!”
四名随从中为首之人赶忙躬身施礼,“陛下!”
武公子从怀中取出金印,正色道:“传旨:北宁侯世子云弈,即刻进京伴驾!”
秦颂接过金印,“谨遵圣喻!”
暮色像泼翻的胭脂盒浸透侯府前厅,府里的仆人纷纷忙碌着修缮祠堂。
“云天策要是问起来,我就死不承认。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废物,怎么可能有本事炸塌了祠堂?”云弈心里打定主意。
突然,丫鬟紫媚就传话,“世子爷,夫人要你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