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抉择
第七静亭的蓝光在\"轩辕号\"舷窗上投下波纹。
我站在舰桥，看着修复舱内的\"朱雀号\"。那艘英勇的战舰外壳几乎全部熔毁，像一只被烧焦的金属巨鸟。三百名船员牺牲，换来情感网络的激活。这个代价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
\"将军。\"姜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收割者舰队有新动向。\"
主屏幕切换，显示天枢星系全景。那些曾经狰狞的收割者战舰，现在静静漂浮在星系外围，晶体表面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如同坏掉的霓虹灯。
\"它们在...等待什么？\"姜维疑惑道。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自情感网络激活、操控者退回高维空间已过去七十二小时，收割者既没有撤退也没有继续攻击，这种静止状态令人不安。
\"郗虑在哪？\"
\"实验室。他说有重要发现。\"
我离开舰桥，穿过连接通道前往科学区。第七静亭的重力系统与人类舰船略有不同，每一步都像踩在柔软沙滩上。
实验室中央，郗虑正对着一块收割者晶体残骸进行研究。见到我进来，他眼镜后的眼睛亮了起来：\"将军！您得看看这个！\"
他调出全息图像，显示晶体内部的微观结构——无数纳米级的管道组成复杂网络，中心是一个微型腔体。
\"和艾尔的晶体结构完全一致。\"郗虑兴奋地说，\"但更重要的是...\"他放大图像，\"这些管道中残留着情感量子信号！\"
\"收割者的情感？\"
\"不完全是。\"郗虑调整参数，\"更像是...模板。操控者似乎提取了某个文明的情感特征，然后批量复制给所有收割者使用。\"
我想起司马懿被改造后的样子。他的\"霸者之晶\"也是类似结构，但核心囚禁着他自己的情感量子态，而非复制品。
\"所以收割者没有真实情感，只是被植入了模拟情感？\"
\"目前看来是这样。\"郗虑点头，\"但有个异常现象。\"他调出另一组数据，\"网络激活后，部分收割者个体的晶体开始产生...变异。就像这样。\"
图像显示一块晶体的内部结构正在缓慢变化，管道网络重新排列，中心形成了新的微型腔体。
\"它们在...进化？\"我猜测道。
\"更像是恢复。\"郗虑严肃地纠正，\"我认为收割者曾经是完整文明，被操控者改造后情感系统被格式化。现在网络能量正在逆转这个过程。\"
这个可能性令人震撼。如果收割者能恢复原状...
\"将军！\"通讯器突然传来姜维急促的声音，\"天枢主星有情况！\"
我们立即返回舰桥。主屏幕上，中央蓝色恒星的表面再次泛起涟漪，那个黑影——操控者的投影——正在重新形成！
\"不是说它退回高维空间了吗？\"郗虑惊呼。
\"全舰一级战备！\"我立即下令，\"准备二次激活情感网络！\"
警报声响彻舰队。但就在我们准备迎战时，黑影的行为出人意料——它没有攻击，而是缓缓伸展，在太空中形成了一行文字：
【对话请求】
文字由纯粹的黑暗构成，悬浮在恒星表面，诡异而安静。
\"陷阱？\"姜维警惕道。
我沉思片刻。操控者退回高维空间前，玄女说过它被\"说服\"了。也许它想谈判？
\"建立量子通讯通道。\"我决定，\"但保持网络待命状态。\"
技术员们迅速操作。几分钟后，一个扭曲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像是无数人声的混合，夹杂着电子噪音：
【情感网络...有趣的技术...】
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回响，每个词都带来轻微头痛。
\"你是谁？\"我直接问道。
【守护者...拯救者...收割只是手段...目的更高...】
\"什么目的？\"
【熵...宇宙热寂...必须阻止...收割低效...提议交易...】
交易？舰桥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操控者想和我们做交易？
\"说明你的提议。\"我谨慎回应。
黑影蠕动变化，形成新的文字：【共享网络技术...停止收割...条件：定期提供情感能量...选定文明作为源...】
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组图像：十个陌生星系，每个都标注着文明等级。其中三个被特别标记——包括太阳系。
\"它要我们定期献祭文明？\"姜维难以置信。
【最低损耗...最大效益...】操控者的声音继续道，【否则...重启收割...】
威胁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要么定期提供\"情感能源\"，要么面对无休止的收割。我的胃部拧成一团。
\"将军...\"郗虑低声道，\"从纯科学角度，这个提议有一定道理。如果定期提供少量文明的情感能量能阻止大规模收割...\"
\"那是屠杀。\"姜维厉声打断，\"用一部分人的生命换另一部分人的安全！\"
争论在舰桥上爆发。有人支持谈判争取时间，有人主张立即拒绝。我抬手示意安静。
\"操控者，\"我对着通讯器说，\"为什么选择我们？\"
沉默片刻后，回答到来：【你们激活网络...证明价值...玄女后裔...潜力巨大...】
玄女后裔？这个说法令人困惑。人类与玄女文明有关联？
\"需要时间考虑。\"我拖延道。
【二十四小时...】操控者回应，【否则...收割重启...】
黑影缓缓缩回恒星内部，留下舰队笼罩在不安的静默中。
\"召集全体高级军官和科学家。\"我下令，\"一小时后会议室集合。\"
第七静亭的中央会议厅呈圆形，墙壁上满是玄女文明的浮雕。二十名人类精英围坐在环形桌旁，气氛凝重。
\"投票表决吧。\"诸葛瞻提议，\"支持谈判的举手。\"
十一个人举手，包括郗虑和部分科学家。九人反对，主要是军事官员。
\"平局。\"姜维皱眉，\"最终决定权在您手中，将军。\"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我。这个重担压得我呼吸困难。接受意味着成为操控者的帮凶；拒绝可能导致更多文明被收割...
\"有第三种选择吗？\"我问道，更多是自言自语。
\"理论上...\"郗虑犹豫道，\"如果我们能完善情感网络，也许不需要牺牲任何文明。\"
\"怎么说？\"
\"操控者需要情感能量对抗熵增。\"郗虑解释，\"但如果网络能自我维持，产生足够的逆熵效应...\"
\"时间不够。\"诸葛瞻摇头，\"操控者只给二十四小时。\"
讨论陷入僵局。我起身走到墙边，研究那些浮雕——玄女文明的历史。一幅画面吸引了我的注意：众多玄女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圈，中央是某种装置。
\"郗虑，这是什么？\"
他走过来细看：\"看起来像是...集体意识仪式？文字描述说他们在共享情感能量，为某种装置供能。\"
共享而非掠夺。玄女文明的核心理念。我忽然有了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我们能让收割者自愿加入网络呢？\"
会议室一片寂静。
\"它们是被改造的文明。\"我继续解释，\"如果网络能逆转改造过程，恢复它们原有的情感能力...\"
\"然后说服它们加入？\"姜维难以置信，\"这太冒险了！\"
\"但符合玄女理念。\"郗虑眼睛亮起来，\"共享而非掠夺。如果成功，网络将拥有无数自愿节点，产生的逆熵效应可能远超操控者的收割！\"
理论很美好，但如何实现？收割者舰队仍包围着天枢星系，而我们只有三艘受损星舰和一个刚激活的静亭。
\"需要示范。\"我思考道，\"向收割者展示恢复的可能性。\"
\"艾尔的晶体！\"郗虑突然想起，\"它还连接着实验室的系统！如果能够...\"
他冲出门去，我们紧随其后。回到实验室，那块收割者晶体残骸仍在分析仪中。郗虑疯狂地调整参数，将情感网络的一小部分能量导入晶体。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他喃喃自语，\"网络能量应该能加速晶体内部的重组...\"
监测屏幕上的数据开始变化。晶体内部的管道网络确实在重新排列，速度比自然过程快了许多。更惊人的是，中心新形成的微型腔体中，出现了微弱的光点！
\"情感量子态！\"郗虑欢呼，\"它在形成自己的情感核心！\"
\"需要多久完全恢复？\"
\"以这个速度...二十小时左右。\"
刚好在操控者的期限前。但单个晶体远远不够，我们需要影响整个收割者舰队。
\"第七静亭的发射器能放大网络信号吗？\"我问道。
郗虑计算了一下：\"理论可行，但需要巨大能量。而且...\"他犹豫道，\"风险极高。如果操控者察觉我们的意图...\"
\"值得一试。\"我下定决心，\"准备两套方案：表面假装谈判争取时间，暗中准备网络扩展。\"
命令迅速下达。科学家团队开始计算网络扩展参数，工程师则加固第七静亭的发射阵列。同时，我们向操控者发送讯息，表示正在认真考虑其提议，需要最后二十四小时评估细节。
黑影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发动攻击。暂时的休战建立。
十八小时后，实验室传来突破性消息——那块晶体完全重组了！不仅内部结构焕然一新，中心的情感量子态也稳定下来，发出规律的脉冲，如同心跳。
\"难以置信...\"郗虑监测着数据，\"它正在发展出独特的情感特征。不同于植入的模板，而是全新的、自发的！\"
\"能交流吗？\"
\"可以尝试。\"郗虑连接通讯系统，\"情感量子态应该能产生简单的情绪波动。\"
我们等待着。几分钟后，扬声器传出一种奇特的声音，像是风铃在微风中轻响。
【感谢...释放...】断断续续的讯息传来，【我是...拉尼-9...来自...天鹅座...】
又一个被改造的文明！与艾尔类似，但恢复得更完整。
\"拉尼-9，你能联系其他收割者吗？\"我问道。
【部分...连接...网络...干扰...】它回应道，【操控者...监视...】
果然，操控者不会轻易放弃它的\"工具\"。我们需要更大的动作。
\"将军！\"通讯官突然呼叫，\"收割者舰队开始移动！它们...它们在重新排列！\"
主屏幕显示，那些静止的收割者战舰正缓慢改变位置，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将天枢星系和第七静亭围在中心。
\"攻击阵型？\"姜维紧张地问。
\"不...\"郗虑分析数据，\"看它们的晶体颜色！\"
确实，收割者战舰的晶体表面不再闪烁不稳定的蓝光，而是呈现出规律的脉动，如同在...呼吸？
【它们在响应！】拉尼-9的讯息传来，【网络...扩展中...】
难以置信。没有直接接触，仅仅是实验室这个小样本的恢复，就影响了整个舰队！
\"操控者会察觉的。\"诸葛瞻警告道。
话音刚落，警报声刺破空气！中央蓝色恒星表面，黑影再次浮现，这次速度更快，形态更狰狞！
【背叛！】操控者的声音如雷暴般炸响，【终止交易！收割重启！】
黑影猛然扩展，无数触须般的黑暗从恒星表面伸出，直奔第七静亭而来！同时，收割者舰队的晶体突然闪烁起不稳定的黄光，在蓝与黄之间挣扎。
\"操控者正在重新取得控制！\"郗虑大喊。
\"激活全功率网络！\"我立即下令，\"目标：所有收割者战舰！\"
第七静亭的发射阵列全力运转，蓝光如潮水般涌向收割者舰队。两种能量在太空中交锋，形成壮观的黄蓝交织的极光。
\"不够！\"郗虑查看数据，\"操控者的信号太强！我们需要更多能量！\"
我想起玄女浮雕上的集体意识仪式。绝望中，一个想法闪现。
\"连接我的意识到网络。\"我决定道。
\"什么？\"郗虑震惊，\"那会烧毁您的大脑！\"
\"不是直接连接。\"我指向实验室的主控台，\"用手环的残留信号作为缓冲。它仍包含我的情感印记。\"
郗虑想反对，但看到我的表情后，他默默开始准备。系统连接完成时，操控者的黑暗触须已经接近静亭外围！
\"开始。\"
电流般的能量贯穿全身！我仿佛被抛入星河漩涡，无数画面闪过：童年的记忆，战友的牺牲，火星上的发现，司马懿最后的救赎...这些情感被网络抽取、放大，化作能量波轰向收割者舰队！
效果立竿见影。最近的几艘收割者战舰晶体突然稳定为纯净的蓝色，然后转向，竟然开始攻击操控者的黑暗触须！
【有效！】拉尼-9的讯息传来，【更多个体...觉醒...】
但代价是我的意识正在被撕裂。痛苦超出人类承受极限，我感觉自己在溶解...
\"将军！断开连接！\"郗虑的呼喊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即将崩溃的一刻，某种奇迹发生了。网络中的能量突然逆转，不是抽取而是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支撑住我即将消散的意识。这力量来自...收割者？不，是那些已经恢复的文明个体！它们正通过网络回馈能量，形成一个互助循环！
主屏幕上，越来越多的收割者战舰加入反击。黑暗触须被一节节斩断，缩回恒星表面。操控者的咆哮震撼太空：
【不可能！低等生命...怎敢反抗...】
它的黑影开始不稳定，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在完全消失前，它发出最后一道强光，直击第七静亭！
爆炸震撼整个太空站！我被冲击波抛到墙上，眼前一黑...
意识回归时，我躺在静亭的医疗舱内。郗虑和姜维站在床边，表情从担忧转为惊喜。
\"操控者？\"我嘶哑地问。
\"退回高维空间了。\"姜维回答，\"收割者舰队...它们自由了。\"
郗虑调出外部影像：收割者战舰排列成庄严的阵型，晶体全部呈现稳定的蓝色。其中一艘靠近静亭，发射出一道包含复杂讯息的能量束。
【感谢...解放...】翻译后的讯息显示，【我们曾是...天鹅座文明...愿加入网络...共享能量...】
更多的讯息从其他战舰传来。猎户座文明、天琴座文明...数十个被改造的种族，现在恢复了自我意识，自愿加入情感网络！
\"操控者会回来吗？\"我问道。
\"短期内不会。\"郗虑分析，\"但它不会放弃。我们只是赢得了时间，来完善网络。\"
时间。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我看着舷窗外那些重获自由的文明，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不仅是希望，还有某种更宏大的东西。
\"通知舰队。\"我努力坐起身，\"准备返航。我们有七个静亭需要重建，一个宇宙需要拯救。\"
而在某个超越维度的黑暗中，操控者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计算着下一次收割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