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苍生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半道残影,突然被血水腐蚀的笔杆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谢燕腕间的契字烫得惊人,她反手将琉璃碎片刺入淌血的白骨缝隙,那些转动的往生咒突然卡住半寸。
\"东南巽位!\"谢燕的铜钱吊坠正贴在第七块头骨的獠牙上。
御苍生的官服残片猎猎作响,鎏金纹路竟在血雾里织成张星图。
当第二十三滴血珠顺着谢燕指尖砸在星位时,他们脚下的腐烂血肉突然塌陷成漩涡。
谢燕在坠落中抓住御苍生的腰带,腥风里传来纸张燃烧的气味。
等后背撞上冰凉的石板,她发现四周岩壁上嵌满青铜齿轮,每转动半圈就有磷火顺着凹槽游走。
\"三丈内别碰任何反光物。\"御苍生将判官笔残骸抵在齿轮交接处,笔尖渗出的金红液体竟在石板烙出焦痕。
谢燕摸到颈间铜钱不知何时缺了个角,那个豁口正对着岩顶倒悬的钟乳石——每滴水落下都化作半透明的人脸。
他们在齿轮咬合的间隙里挪动,谢燕数到第九次磷火变蓝时,御苍生的靴跟突然陷进块活动的方砖。
霎时间七十二枚透骨钉从齿缝激射而出,钉尾拴着的怨气凝成黑索,谢燕旋身躲闪时袖口被削去半幅,露出的手臂赫然浮现与契字相同的暗纹。
\"坎位第七齿!\"谢燕攥着铜钱扑向转动的齿轮,发丝被削断的瞬间,铜钱卡进正在闭合的青铜獠牙。
御苍生的判官笔凌空点中她臂上暗纹,那些纠缠的黑索突然像被烫到般蜷缩起来。
谢燕趁机拔出琉璃碎片插进岩缝,裂纹瞬间爬满整面机关墙。
第二波箭雨袭来时,谢燕正盯着岩顶滴水幻化的人脸。
当第三张面容浮现左眼空洞,她猛地撞开御苍生,沾血的铜钱精准嵌入机关枢纽的蛇形凹槽。
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后一支箭擦着御苍生耳际钉入石壁,箭尾赫然缠着半片彼岸花瓣。
灵珠躺在钟乳石滴成的琥珀里,表面浮动着地府八十一狱的缩影。
谢燕刚触到那层冰壳,腕间契字突然钻出金线缠上御苍生的判官笔。
当灵珠落入掌心时,他们脚下浮现出由血珠连成的阴河脉络,某个熟悉的沙哑笑声从灵珠内部传来。
高人摩挲着灵珠上的刻痕,烛火将他佝偻的影子投在《酆都异闻录》残页上。
谢燕注意到他烟杆的缺口正与灵珠某处纹路吻合,而御苍生的判官笔不知何时对准了古籍夹缝里干涸的血渍。
当残页上的殄文开始蠕动重组时,高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锅里飘出的青烟在半空凝成半阙残缺的舆图。
高人烟杆敲在石桌上发出脆响,青烟凝成的舆图突然碎成七块。
谢燕颈间铜钱突然开始顺时针转动,缺口处渗出细如发丝的血线。
\"阴河每滴水都浸着未诉之冤。\"高人用烟锅挑起残页边缘,谢燕这才发现那些殄文正顺着纸缝往御苍生官服下摆爬。
御苍生的判官笔残骸突然发出蜂鸣,笔尖残留的金红液体在地面灼出\"忘川渡\"三个字。
谢燕按住铜钱的手背青筋暴起,腕间契字的金线突然缠上高人烟杆缺口。
灵珠内部传来水浪翻涌声,她清晰看见自己倒影的右眼变成浑浊的琥珀色。
御苍生的靴底不知何时结出薄霜,霜花形状竟与舆图碎片完全吻合。
\"子时三刻,找戴蓑笠的摆渡人。\"高人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酆都异闻录》上凝成半张扭曲的船帆图。
谢燕刚要追问,岩壁齿轮突然全部逆转,磷火变成墨绿色。
御苍生扯下半幅官服裹住灵珠,布料接触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谢燕的铜钱吊坠突然烫穿衣领,坠在燃烧的布料上竟将火焰压成扁平的莲花状。
他们转身时,高人佝偻的身影已然隐入齿轮转动的阴影里,唯有烟杆的青铜吞口在暗处闪着微光。
穿过鬼市时,谢燕发现所有灯笼都变成了倒挂的船锚形状。
她腕间的契字每隔七步就刺痛一次,每次疼痛都对应着御苍生判官笔上新增的裂纹。
当路过第三间当铺时,灵珠突然在她布袋里震动,某块舆图碎片从珠内投射在布满青苔的砖墙上——正是当铺后院那口枯井的位置。
枯井边缘的抓痕还带着新鲜血渍。
御苍生用判官笔挑开井底碎石时,笔杆突然被井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谢燕将铜钱按在井壁某处凹陷,缺角恰好卡住机关。
井水瞬间退去,露出布满贝类残骸的石阶,每级台阶都刻着半幅残缺的往生咒。
子时的更漏声从极远处传来时,他们终于看见渡口飘着盏骨灯。
戴蓑笠的摆渡人背对他们擦拭船桨,桨面沾着的却不是水珠,而是密密麻麻的瞳孔状结晶。
谢燕布袋里的灵珠突然变得滚烫,渡船四周的水纹开始逆向旋转。
\"两位客官,上船莫踩第二块船板。\"摆渡人嗓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蓑笠缝隙间垂落的不是雨水,而是结成细绺的灰白色头发。
谢燕刚要迈步,腕间金线突然缠住御苍生的腰带,将他官服残片上的星图映在船头。
当御苍生的靴尖触到船板,整艘船突然下沉三寸。
摆渡人划桨的动作顿住,桨面那些瞳孔突然齐刷刷转向谢燕颈间铜钱。
灵珠在布袋里发出呜咽般的共鸣声,谢燕清晰看见自己倒影在船桨上的模样——心口位置插着半截琉璃碎片。
渡船离岸的瞬间,所有骨灯同时熄灭。
摆渡人蓑笠突然被阴风吹起,谢燕瞳孔骤缩——那下面根本没有脸,只有团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漂浮着与高人烟杆缺口完全相同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