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的界限已毫不分明。若是这样的人接近,谁都不会有任何防范之意吧?
如权涛所说,区区四家夜总会,焉能用这么多人手?
他养兵如此,究竟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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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心态,顾不了黎民苍生的大我,只从小我出发,先灭了心底的不安与疑虑再说。
“你想杀他?还是想怎样报复他?”
他目光瞬间凝固,浓眉深锁,“谁告诉你的?”
“没人说!”
心里的猜测已成真,语气不免显得粗暴,我盯着他,目光深入直想达他的灵魂去。
“你应该对我说实话!而不是让我继续当聋子、傻子!”
“他很有胆,敢害我断子绝孙。”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目光旁顾,不看我气急败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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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这么想?”
我起急分辨,脱口而出,“他并不是故意的!”
“你是他?还是你自己?你了解他?”
他唇边现出一丝冷笑,被莫名的猜疑激出些许怒意,“还是,那天晚上的事,根本就是你心甘情愿投怀送抱,故意为之?”
“你真够浑!你这话是当真还是开玩笑?”
我遽然寒心,连带着脸色寒冷如冰。
“他这样伤你,不是冲着我来是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腾腾杀气扑面席卷而至,衬得脸色阴寒如渊,目光狠绝至极,咬牙切齿道。
“明知道我恋你多年,感情的事也无法勉强。你已是我的女人,还敢这样对你,他真是吃了豹子胆!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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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被雷击,怔在当地,愣愣地开口,“你真如此恨他?”
现在才明白他大张旗鼓的举动是因为什么,但是暴力报复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说过你不再做这样的事,”
我语气中带着微微颤抖,从身后抚上他的肩,妄图用自己故作的冷静,安抚他已愈发激烈的情绪。
这样的他,陌生而又让我无助。我爱他多年,心中他的影子一直沉稳、镇定,如此动怒绝非我事前预料。
“那天,他也是被我逼急。我们毕竟夫妻三年,我却走得那么绝情。是个男人,都会无法接受,更何况他对我依旧用情至深。”
“是我,硬生生将这份情折断,把自己的希望带走,给他留下那样的绝望……”
他起身站起,认真审视我的表情,浓眉紧皱,震怒神色丝毫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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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一瞬间,忽然口气严厉。
“这么说,你到现在对他还是余情未了?”
挽住他的胳膊,用我略显小的手握住他的大掌,安抚地在血管凸显、青筋暴露的手背抚摩。
“算了,我都说了很多次了,这些都是我们欠他的。”
他不语,即使身体借由手跟我紧紧相连,但是他的心,此刻不在我这里。
生硬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也并不看我,舒展了眉比不舒展看上去还要沉重。
“这事你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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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我苦苦相劝,却丝毫无任何奏效。心下一凌,脸色突变,
“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为什么做事一定要这么狠?!”
他愣住,眼中飘过一丝凛冽寒意,定定神却对我一字一句。
“做人都有原则,他敢这样做就要承担后果。我们都是男人没错,他是男人更要有所承担。”
嘴角忽现讥讽。
“你再护着他也没用,也不用指责我如何恶毒。若我不够狠,你以为这里会如此秩序井然?”
“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也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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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我掌中抽回手,走向餐厅的玻璃窗前。正面眼前的紫藤花架,上面姹紫嫣红地开了豆荚般的紫藤花,还有色彩丰富的牵牛花辗转其中。
渐至六月,已不是盛花期,但初夏的花与春天又有不同,反复验证着植物的生机勃勃。
开得热烈奔放,而又纯洁稳重。风止时,朵朵花有着沉着宁静的美,风起时,摇曳的是深浅不一的紫色花蕊。
仅仅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却如子息繁衍,直到繁华似锦,坠在枝头、果实累累。主干缱绻着身体,攀附在那执着圆满的依靠上,委屈蜿蜒,将团团簇簇的紫气,凝结在一层化不开的繁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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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神看那怒放如海的花,脸上的轮廓渐渐柔和,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听上去有了些微的人气。
“这一生我只有两件最重要的事,如果没有就根本没有意义。一个是跟我相爱的女人,一个是幸福美满的家。
有这个女人没有家,或者有这个家没这个女人,都不会是我认为的完整。”
“在家里有团团围坐的孩子,冬天拽着我和他们堆雪人,夏天我带他们下海坐船,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没有争执、互不伤害,和睦一生。所有孩子因爱而出生,因爱而存在。
他们在绿草如茵的花园跑来跑去,我会亲手给他们做秋千,带他们捉蛐蛐。你在屋子里安静地读书写字,生活无忧无虑,安详得就像一幅静物水彩画。
我们也许在某一天,会感到世界冷清无趣、单调孤寂,但只要他们在身边,我们的感情、美好的一切就都会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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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美好的事,为什么就不能实现呢?”
我走近他,轻轻靠上他的后背,手软软地笼住他强健的腰。
“你有心向善,不想再被过去折磨。今日富贵如此,我也回到你身边,你与志林友爱亲情,人生已别无所憾……”
“别无所憾?”
他唇角现出冷笑的讥讽,“我看你压根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侧身向我看我,目光高高在上却令我遍体生寒,“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要的是什么?”
我心一凌,“你要的是什么?”
“孩子!”
他咬牙吐出两个字。
“医生又没有说我一定不能生。你至于为她的一句‘可能’而耿耿于怀?!”
“天真,”他脸色在夕阳照射之下,却含了沉郁的阴影。
“我正说你天真。你以为女人的身子,可以由着这样摧残蹂躏……”
“你闭嘴!”
怒从心生,我不需要他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天的事,我的确疼痛彻骨,但我的心里对天龙没有一丝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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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而认为,他如何对待我,如何表达他对我的绝望,都是情有可原的。
但这个人,非要丑化那一幕,让那男人在我心中最后的温情毁于一旦吗?
无论怎样做,似乎都抹不去面前男人对他彻骨的仇恨。
惊愕地感受着他面容的震怒扭曲。
“是他毁了你,也毁了我的家!他公然挑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你不要再说了!”
我失去了笃定,语调渐渐哽咽,眼眶蒙上水雾。
“你别忘了,你也毁了他的家。”
心上的愧疚如层叠繁复的云,在此刻风起云涌,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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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执着又单纯的少年,在大桥之上对我信誓旦旦。他要我等待7年,他用世俗的努力去为我营造碧水蓝天,为我挡住人生所有可能的伤害。
而我只是飘飘然,如天马行空般追逐可能并不现实的梦幻,即使是那样一份真情的回顾,都未曾打动我已决意逃奔的心。
他给我的世界安稳而又温暖,而我却惶惶然地逃离,视他如洪水猛兽,或者奔赴自由世界的绊脚石或障碍。
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恶,是在怎样伤害一颗毫无过错的心。
真情在我掌中,却是被玩弄无形,这真的是一个错误,他人生遇上这样的女人,又是给他带来如此的杀身之祸。
我是红颜祸水,理应该遭天谴。
他怎样伤我,我都不觉过分。因为,我负他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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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是罪有应得,正安。”
心在隐隐作痛,声泪俱下哽咽着泣不成声,“永远不要忘了,是我们错在先,是我们先错得那么可怕、那么离谱!”
“不许再为他说话!”
他盛怒的神色涌现,丝毫不被我的伤心打动,脸上的轮廓冰冷而带着能刺伤人的棱角。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