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的子夜,程九歌踩着菌丝铺就的\"肉毯\"冲向西厢房。每步落下都溅起腥臭黏液,鞋底早已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屋檐垂落的菌丝帘幕间,悬挂着七具人形灯笼——那些白日失踪的镇民被菌丝撑开皮囊,内脏换成磷火燃烧的肉灵芝。
\"程郎看这红妆可美?\"
婉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九歌挥笛斩断袭来的菌丝触手。断裂处喷出沥青状黑血,落地即化作指甲盖大小的蜘蛛,背甲纹路竟与程氏家徽别无二致。他撞开西厢房门的刹那,三百巫蛊人偶齐刷刷转头,嫁衣下伸出菌丝拧成的脊椎骨。
房间中央的铜镜突然炸裂,碎片悬浮空中组成往生笛全貌。九歌手中残笛不受控制地飞向镜阵,当最后碎片归位时,整座宅院发出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地面裂开三丈宽的沟壑,露出下方由人骨搭建的蜂巢状地宫。
九歌坠入地宫瞬间,菌丝穹顶在头顶闭合。磷火映照下,可见四壁嵌满琉璃罐,每个罐中浸泡着程氏新娘的子宫,脐带连接着中央的肉灵芝母体。那团不断搏动的菌丝聚合体表面,浮现着历代家主的痛苦面容。
\"这才是真正的程氏宗祠。\"
鬼母的声音从母体传出,菌丝在地面拼出万历年的场景:程观海将发妻绑在青铜丹炉上,往她七窍填入肉灵芝孢子。炉火点燃时,妇人惨叫化作往生笛初鸣,声波所及之处,活人血肉皆与砖瓦融合。
九歌的太阳穴突然剧痛,记忆中浮现五岁那年的禁忌画面——祖母带他进入地窖,指着三百口悬棺说:\"这些都是你的新娘。\"当时棺盖微启,伸出的却是同一双缠着菌丝的手!
地面菌丝突然暴起,缠住九歌四肢将其拽向母体。肉灵芝表面裂开人形凹槽,尺寸与他身形完全吻合。千钧一发之际,怀中《族谱》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地宫逃生图,标注点竟是初代家主夫人的悬棺。
九歌吹响往生笛,音波震碎十二个琉璃罐。腐臭羊水倾泻而下,菌丝母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他趁机滚到东南角的青铜柱后,发现柱身刻满反写的《往生咒》,而咒文中心钉着柄骨刀——正是程观海当年剖取发妻脊骨所用!
当九歌拔出骨刀时,整根铜柱轰然倒塌。地宫顶部裂开缝隙,血月光辉如利剑刺入。菌丝在月光中疯狂生长,瞬间填满地宫空隙。九歌挥刀斩开菌墙,发现刀身沾血处显现出隐形地图,指引向悬棺群后的青铜祭坛。
祭坛上陈列着七盏人烛,烛芯插在活人天灵盖,燃烧的是混入尸油的肉灵芝。九歌认出其中两具是抬棺匠兄弟,他们被菌丝固定的面容保持惊骇神情,眼眶里长出白色菌花。
\"程郎终于来了。\"
三百口悬棺同时开启,婉娘从每口棺中起身。这些分身动作整齐划一,嫁衣下露出菌丝编织的筋骨。她们齐声吟唱《饲宅谣》,音波震得九歌耳鼻渗血。手中往生笛突然发烫,笛孔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那场献祭的完整记忆:
程观海将发妻的脊椎插入槐树,树根吸收血肉后结出人面菌菇。那些菌菇被喂给程氏孩童,从此血脉中埋下诅咒。而真正的往生笛,是用三百个程氏女子喉骨拼接而成!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菌丝母体膨胀爆裂,喷出粘稠孢子弹幕。九歌挥刀劈开孢囊,腥臭液体却在半空凝成鬼母真身。这个由历代冤魂聚合的怪物,胸腔裂开血盆大口,舌头上钉着程氏初代至末代家主的名牌。
\"成为往生笛最后的祭品吧!\"
鬼母的菌丝长发缠住九歌脖颈,将他拉向口腔中的往生笛虚影。生死关头,九歌将骨刀刺入自己心口,蘸着八卦锁渗出的心头血,在鬼母舌面画出《破煞符》。凄厉尖叫声中,鬼母躯体如蜡消融,露出封印在心脏位置的初代夫人玉雕。
血月突然被黑云遮蔽,地宫陷入死寂。九歌摔在祭坛边缘,发现人烛火光全部转为幽蓝。七具尸体的眼眶菌花同时凋零,花瓣落地形成箭头,指向悬棺底部隐藏的青铜匣。
匣内羊皮卷记载着终极秘密:\"往生笛实为钥匙,开启三百凶穴连通幽冥。程氏男子实为容器,及冠之夜魂魄将成笛灵。\"九歌颤抖着掀开衣袖,腕间家纹已蔓延成锁链状——这正是成灵倒计时的标记!
寅时的打更声穿透地宫时,菌丝开始自燃。九歌在火海中冲向出口,身后传来棺盖碰撞声。三百具巫蛊人偶正在融合,菌丝将它们织成巨型新娘,嫁衣下摆伸出无数婴儿手臂。
当九歌跃出地缝,整座程宅已化作菌丝火山。肉灵芝母体的残骸喷射到高空,化作覆盖百里的孢子阴云。血月重新现身时,云层间垂下无数菌丝触手,每个末端都卷着个镇民——他们正在被转化为新的人烛!
祠堂废墟中,往生笛自动飞向高空。笛声引动地动山摇,九歌看见十里外的乱葬岗升起三百道血柱。每根血柱顶端浮现悬棺虚影,棺中伸出缠满菌丝的手,齐声呼唤:\"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