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在宅院外响起时,井口的青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腐烂。陈默攥着翡翠耳坠走近古井,发现石栏上那些看似天然形成的纹路,实则是用指甲刻出的镇魂咒。当他探头下望时,井水突然沸腾,浮出二十三个扭曲的人脸。
\"用耳坠划破掌心。\"祠堂供桌下传来老管家的声音,他的下半身已经和地砖融为一体,\"让血滴在...\"话未说完,管家突然被地下钻出的头发勒住咽喉,转瞬拖入地缝之中。
陈默咬牙将耳坠尖端刺入手掌,血珠坠入深井的刹那,整座庭院的地面开始蠕动。那些铺陈百年的青砖缝隙里,渗出混杂着碎骨的黑泥,砖面浮现出被活埋者挣扎的手印。
井水突然静止如镜,倒映出的却不是陈默的脸。民国装扮的新娘悬浮在水中,她的嫁衣被井水泡成尸衣,双手捧着的青铜匣表面爬满咒文。当陈默伸手触碰水面时,井底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拽着他的手腕向下拖。
\"闭气!\"父亲的声音在耳畔炸响,\"看到红绳别碰!\"
腥臭的井水灌入鼻腔,陈默的阴阳眼在漆黑中看到骇人景象——井壁嵌着十三具呈北斗状排列的尸骸,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青铜钉。当他下潜到五米深处,手中的翡翠耳坠突然发光,照亮了井底侧面的暗道。
暗流裹挟着他冲进地下河,陈默的后背撞上某种柔软物体。手机防水袋里的冷光照亮四周,他发现自己正漂在一条由人发编织的渡船上,船头挂着盏人皮灯笼。
\"逆水行舟...\"灯笼表面浮现血字,\"...方见真匣\"
陈默抓住船桨的瞬间,发现这竟是根人类脊椎。当他逆着血流方向划动时,两岸岩壁开始渗出浑浊泪滴,那些液体落地即化作指甲盖大小的蜘蛛,背甲上全印着陈氏族徽。
隧洞尽头出现微光,陈默看见青铜匣悬浮在祭坛之上。八条刻满梵文的锁链从不同方位穿透匣体,锁链尽头拴着穿各朝代服饰的干尸。当陈默靠近时,干尸们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腐朽的声带挤出诅咒:
\"...陈氏永镇...\"
祭坛地面由无数面铜镜拼接而成,陈默的倒影在镜中分裂成上百个自己。有的被剥皮抽筋,有的正吞食内脏,最中央的倒影竟在梳新娘发髻。当他伸手取匣的瞬间,所有镜面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浮现出1913年的灭门惨案。
青铜匣入手冰凉,表面咒文如活物般游走。陈默突然头痛欲裂,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祖父在暴雨夜活埋发妻、伯父用机枪扫射族人、父亲将某个双胞胎兄弟推入井中...
\"时辰到了!\"
井口传来管家撕心裂肺的吼叫,陈默被突如其来的漩涡卷回现实。爬出古井时,东天已泛起诡异的青灰色,血月周围聚集着乌鸦状的黑雾。青铜匣自动开启,里面是半块龙纹玉佩和捆扎着女人头发的婚书。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木板爆裂声,陈默冲过去时看见终生难忘的景象——那具停灵二十年的黑漆棺椁正在剧烈震动,棺盖缝隙里伸出长满绿毛的手掌。更恐怖的是,族谱从供桌飘落,所有被红叉划掉的名字正渗出鲜血。
\"快拼合玉佩!\"父亲的身影在祠堂梁柱间闪烁,\"棺椁里是...\"
话未说完,整座宅院的地基突然塌陷。陈默跌落坑洞时抓住块石碑,碑文记载着令他毛骨悚然的真相:陈氏历代守宅人皆为双胞胎,献祭一人镇压恶灵,另一人继承祖宅。而族谱上被抹去的,全是祭品名字。
怀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陈默顺着感应来到西厢房。梳妆台抽屉夹层里藏着另半块玉佩,拼合的刹那,翡翠耳坠化作流光没入其中。完整的龙纹玉佩投射出全息影像——某个与陈默容貌相同的青年,正被铁链锁在青铜棺内。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陈默的阴阳眼看到无数黑影从古井涌出。当他返回庭院时,上百个鼓起的土包正不断蠕动,腐烂的手掌破土而出。血月光辉下,那些被陈氏先祖镇压的亡魂,正在集体复苏。
第一个爬出地表的尸体穿着清代官服,溃烂的面孔上戴着傩戏面具。它胸腔里塞满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人,每走一步都有蛆虫从官靴掉落。紧接着出土的是群民国学生,他们脖颈拴着铁链,锁链尽头拖拽着教室形状的棺材。
\"去阁楼!\"管家只剩半颗头颅挂在屋檐,\"用玉佩启动...\"
陈默的退路被复活的尸群阻断,最前排的军阀僵尸已举起锈迹斑斑的步枪。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婚书突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新娘虚影。她挥袖掀起阴风,尸群顿时陷入混乱,彼此撕咬起来。
阁楼地板在玉佩触碰下裂开暗格,升起座青铜浑天仪。当陈默将玉佩嵌入核心凹槽时,仪器的二十八宿方位同时亮起。宅院各处传来机关转动的巨响,埋在墙体内的数百张镇魂符同时显现。
血月突然被黑云遮蔽,暴雨倾盆而下。雨水中混杂着黑狗血与朱砂,浇在尸群身上腾起腥臭白烟。陈默趁机冲向东厢房,那里是操控宅院阵法的核心。途经回廊时,他看见镜中新娘正在与自己的倒影拜堂。
\"你终究逃不过...\"新娘的盖头被阴风掀起,露出与陈默母亲相同的面容,\"陈家的女儿,生来就是祭品...\"
东厢房的书架已然移位,露出刻满星图的青铜门。陈默用玉佩打开机关,密室中央的沙盘正在重现宅院地下结构——九层环形墓室如同倒置的镇魂塔,最底层锁着口描金漆棺,棺盖上用铁水浇铸着\"陈默\"二字。
沙盘突然崩塌,地下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整座宅院开始向左侧倾斜,地板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血。陈默扶墙而立时,发现墙体内嵌着具现代女尸——那正是三年前失踪的知名女星,她手里攥着陈默婴儿时期的照片。
玉佩突然发出蜂鸣,陈默跟着指引来到后厨。看似普通的青砖灶台下,竟藏着间贴满黄符的暗室。当他用玉佩开启铜锁时,数十盏长明灯同时亮起,照亮墙上用血绘制的《镇魂百鬼图》。
图卷中的恶灵正在蠢蠢欲动,画中古井探出新娘的皓腕。陈默对照青铜匣内的婚书,发现落款日期竟是自己的生辰。突然,整幅壁画开始剥落,露出后面由头骨砌成的佛龛,供奉着个胚胎状的玉雕。
\"这才是阵眼...\"父亲的声音带着无尽疲惫,\"当年你母亲...\"
佛龛突然炸裂,玉雕坠地碎成九块。每块碎片都映出陈默人生的重要片段,其中竟包括他根本不记得的童年——五岁生日当天,有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孩被推进古井。
地动山摇间,青铜棺终于冲破封印。棺盖被震飞的瞬间,陈默看见另一个自己缓缓坐起。那个\"陈默\"浑身刻满镇魂咒,心脏位置插着把翡翠梳子,梳齿上还挂着自己婴儿时期穿的肚兜。
血月重临天际,尸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复活的\"陈默\"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朝本体伸出腐烂的手掌。祠堂方向突然响起招魂铃,镜中新娘的虚影裹着血色嫁衣从天而降,与青铜棺中爬出的存在战作一团。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血月时,陈默握着玉佩的手背浮现出新的契约条款。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守宅人从来都是双生子中的祭品,而活着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