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当夜,洛河镇来了个自称\"阴山傩班\"的戏班子。七辆乌篷船载着戏箱靠岸时,船头悬挂的青铜傩铃惊飞满河尸鹫。班主陈三眼戴着半张焦黑的钟馗面具,露出的左眼窝里嵌着枚伞骨铜钱,钱孔穿着的红绳系满人牙。
\"今夜三更,《钟馗嫁妹》开台!\"
陈三眼的破锣嗓震得码头青石板开裂。苦力们搬运戏箱时,发现箱缝渗出混着金箔的黑血,箱底黏着湖蓝色绸缎碎片——正是苏晚照母亲沉塘时的衣物残片。更夫老赵头瞥见戏箱夹层露出半截油纸伞,伞尖上挑着个干缩的婴儿头颅。
苏晚照蜷缩在码头茶棚阴影里。她脊椎处的伞骨刺破粗布衣裳,正与戏班那口描金戏箱产生共鸣。当陈三眼揭开箱盖取出傩戏面具时,她后背的骨刺突然暴长三寸——那些面具的额心处,全都嵌着苏家特制的血纸伞伞钉!
子时梆响,城隍庙戏台亮起惨绿色的气死风灯。陈三眼戴着青面獠牙的\"开路先锋\"面具登场,每踏一步,戏台木板就钻出伞状血藤。鼓师敲响人皮鼓的瞬间,苏晚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鼓面分明用三张少女背皮缝制,中央刺着的傩戏图谱正是《伞妖录》缺失的\"百鬼献伞\"篇!
\"咿——呀——\"
旦角踩着三寸纸鞋飘然而出。苏晚照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旦角脑后垂着的不是假发,而是七百根浸透尸油的伞绳!当她甩出水袖时,袖口突然射出无数伞骨,将前排看客的眼球钉在柱上。鲜血顺着柱子流成工尺谱,戏台两侧的\"出将入相\"门帘无风自动,露出后面三十八个被伞骨钉穿的纸人。
三更时分,戏台突然陷入死寂。陈三眼的面具迸裂,露出炭化的半张脸——那竟是苏家太爷爷苏墨林的面容!鼓师的人皮鼓炸开,飞出七十二把三寸铜伞,每把伞尖都挑着个抽搐的活人。
\"好戏才开场!\"
苏墨林撕开戏袍,胸腔里插着把青铜傩伞。伞面展开的刹那,整个戏台化作千棺塔幻影。看客们的皮肉如蜡般融化,露出伞骨状的骨架。苏晚照试图逃离,却发现城隍庙的门槛已变成伞骨栅栏,每个栅格都嵌着颗带血槽的人牙。
旦角的纸鞋突然燃起青火。她扯下脸皮露出伞妖姬的真容,腐烂的指尖戳向苏晚照:\"三百年了,苏家的血债该还了!\"
戏台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由十万把血纸伞组成的伞妖冢。每把伞柄都穿着具戏班成员的尸骸,最中央那把鎏金伞的伞骨,赫然是苏晚照失踪三日的双生妹妹!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苏晚照的脊椎伞骨刺破天灵盖。她蘸着颅顶血在掌心画出《焚伞咒》,城隍庙的梁柱突然窜出青色火焰。戏台幻化的千棺塔开始崩塌,伞妖姬发出凄厉尖啸,七百根伞绳发辫如毒蛇般缠住苏晚照的脖颈。
\"你当真以为能逃过傩血祭?\"
苏墨林的心脏伞突然展开,伞面用苏家九代女眷的皮肤拼成傩戏图。当伞影笼罩苏晚照时,她腹中突然钻出把青铜傩伞——那竟是三岁时被她溺杀的妹妹怨灵所化!
\"阿姊...该还债了...\"
伞中传来婴儿啼哭。苏晚照的四肢被伞骨钉在戏台柱上,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傩火寸寸焚烧。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伞妖冢时,她嘶吼着扯断脊椎伞骨,将燃烧的残躯撞向苏墨林。
正午时分,幸存者们在戏台废墟中发现:
焦黑的戏箱里蜷缩着七具戏班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把三寸血伞
陈三眼的青铜面具熔成伞状铁块,内部封着三十八个微型纸人
苏晚照的残骨拼成傩戏鬼面,眼眶里嵌着刻满咒文的伞骨铜钱
当夜暴雨突至,洛河上漂来七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笼都映出苏晚照的残影,伞骨状的烛芯烧到子时,突然齐声唱起《钟馗嫁妹》的戏文。更夫老赵头循声望去,看见七百把血纸伞在河面旋转,伞下立着个脊椎扭曲的女人——她的后脑插着把青铜傩伞,伞尖挑着个啼哭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