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冬推开\"福寿棺材铺\"的榆木门板时,铜铃铛正在风雪里发出碎骨般的声响。他抖落棉袄上的雪粒子,手电筒光柱扫过堂屋正中的柏木棺材——棺盖上的镇魂钉正在渗血,把\"早登极乐\"的描金字染得猩红刺目。
这是父亲失踪的第七年。三天前他收到个青布包裹,里面是半截带牙印的狼毫笔,笔杆刻着\"戌时三刻,启东厢房\"。最瘆人的是裹笔的黄表纸,纸面用血画着九只围成圈的黄皮子,中央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此刻他站在东厢房的铁门前。门环上挂着把青铜锁,锁眼堵着团灰白毛发,凑近能闻到骚臭味。周凛冬用狼毫笔挑开毛发时,突然听到屋里传来指甲抓挠棺材板的声响。
吱呀——
铁门刚开条缝,阴风裹着纸钱糊了他满脸。周凛冬扯下脸上的纸钱,发现每张都印着残缺的傩面,纸钱边缘沾着疑似脑浆的粘液。手电筒扫过墙面时,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整面墙堆着七口黑漆棺材,每口棺盖都钉着七根浸血的桃木钉。
\"叮!\"
狼毫笔突然从手中挣脱,笔尖蘸着不知何时漫到脚背的血水,在青砖地上写下\"开棺验尸\"。周凛冬后退时撞翻纸扎人,那对金童玉女的眼眶里突然滚出活人的眼珠,眼珠表面布满蚯蚓状的血丝。
最西边的棺材突然震动。周凛冬抄起门后的桃木剑,却见棺盖被巨力掀飞。腐臭味中坐起个穿红旗袍的女尸,她的脸皮被整个剥去,露出肌肉纹理的右手正攥着把刻刀,刀尖滴落的血在棺椁上刻出\"周凛冬\"三个字。
\"来啦?\"
女尸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周凛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发现女尸脖颈挂着枚长命锁——正是自己七岁时被黄皮子叼走的那枚!女尸突然扑来,他挥剑斩断其手臂的瞬间,断肢化作黄鼠狼的前爪,伤口处涌出数百只灰白虱子。
狼毫笔突然飞入女尸口中。她的胸腔发出吹哨般的尖啸,七口棺材同时炸裂。飞溅的木屑中,周凛冬看见每口棺材里都蜷着具无皮尸体,尸体的脊骨上钉着黄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婴儿的手指。
\"周家小子——\"
沙哑的吆喝声从街面传来。周凛冬跌撞着冲出东厢房,看见个穿羊皮袄的老头正在铺子门口烧纸钱。火堆旁摆着七个倒扣的粗瓷碗,碗底用血画着黄皮子拜月的图案。
\"陈三爷?\"周凛冬认出这是胡同口修鞋的老匠人。老头却像见了鬼似的后退,手里的纸钱撒了一地:\"你咋还活着?你爹七年前就该把你...哎哟!\"他突然捂住嘴,抄起火钳子砸向周凛冬身后。
周凛冬回头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那个无脸女尸正趴在屋檐上,旗袍下摆伸出条毛茸茸的尾巴。她的肋骨像伞骨般张开,每根骨头末端都挂着枚长命锁,锁芯里塞着焦黑的乳牙。
\"快泼黑狗血!\"陈三爷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周凛冬接过瓶子砸向女尸,飞溅的液体却散发出浓烈的尸臭——这分明是泡过腐尸的脏水!
女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她的皮肤开始融化,露出下面灰白的黄鼠狼皮毛。当最后一块人皮脱落,屋檐上蹲着只牛犊大小的黄皮子,它前爪套着那枚长命锁,幽绿的眼珠里映出周凛冬扭曲的倒影。
\"灰九姑来讨债啦!\"陈三爷拽着周凛冬往胡同深处跑,\"你爹当年在长白山惹了黄大仙,现在要拿你填活人桩...\"
话没说完,老头突然僵住。他的羊皮袄后心裂开三道爪痕,脊椎骨被整个扯出,白骨上串着的七枚铜钱叮当落地。周凛冬看着陈三爷的残躯倒进雪堆,血水融化的雪地上浮现出串梅花状的爪印,直通向棺材铺后院。
周凛冬抄起桃木剑追去。后院的古井边积雪消融,露出圈用黑狗血画的镇邪符。井口的辘轳突然疯转,麻绳上缠着缕灰白毛发。当他把井绳拽上来时,桶里沉着个青花瓷坛,坛口封着张人皮,皮上刺满黄皮子拜月的纹样。
瓷坛在掌心炸裂。周凛冬被腐臭的尸油浇了满身,油里泡着九颗干瘪的心脏,每颗心上都插着三寸长的槐木钉。最中间的心脏突然跳动,收缩间挤出张字条:\"冬至子时,九钉封魂\"。
井底突然传来指甲挠壁的声响。周凛冬打着手电往下照,光束尽头有团灰影正在快速上爬。当那东西冒出井口的瞬间,他看清这是具浑身长满黄鼠狼毛的尸体——尸体的脸正是失踪七年的父亲!
\"爹?\"周凛冬的呼喊卡在喉头。尸体的眼窝里钻出两只黄皮子,它们叼着块带血的铜牌扔到他脚边。铜牌正面刻着\"黄仙座下\",背面是父亲被剥皮后蜷缩在棺材里的画像。
风雪突然加剧。周凛冬踉跄着退回铺子,发现所有纸扎人都活了。它们用竹篾手指在棺材上刻咒语,金童玉女正在给那具无皮尸描画五官。当子时的打更声传来,东厢房突然传出戏班开锣的声响,一个戴着傩面的纸人掀帘而出,手中铜锣赫然蒙着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