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溟推开\"谢氏寿材铺\"的柏木门时,檐角的青铜镇魂铃突然炸裂。他侧身避开飞溅的铜片,发现碎片上黏着块风干的耳垂,耳洞穿着半截浸血的墨线。
这是祖父失踪的第七个寒衣节。寅时三更,老主顾隔着门缝塞进个桐木匣,匣面用五帝钱压着张泛黄的《鲁班经》,夹层里的半块颧骨刻着\"亥时三刻,启东棺坊\"。最瘆人的是匣中那把祖传墨斗,乌木斗身裹着层胶状物——那是三十年前黄河浮尸身上刮下的尸蜡。
此刻他站在东棺坊的榆木门前。门缝溢出的腐香像陈年棺漆混着鲛人油,隐隐夹杂着指甲抓挠木料的声响。谢九溟将墨斗线缠在手腕,钥匙插入锁孔时,门内突然传来棺盖落地的闷响。
\"轰——\"
阴风卷着纸钱劈面打来。谢九溟举着洋油灯后退半步,火光映亮墙边那口未完工的柏木棺——棺盖斜翻在地,内壁渗出混着骨渣的尸蜡,在棺底凝成个扭曲的\"逃\"字。
\"嘎吱......\"
西北角的阴沉木突然开裂。谢九溟抄起门后的桃木锛,却见木料裂缝中涌出沥青状黑液。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七只枯手,指尖垂落的墨线突然绷直,将他拽向工坊深处的老刨台。
墨斗突然自主转动。谢九溟被拖行间甩出墨线,乌金线缠住立柱的瞬间,整座工坊的棺材同时震颤。最内侧那口描金童棺轰然炸裂,飞溅的木片中滚出个青花瓷坛,坛身用血写着\"谢九溟\"的生辰八字。
\"谢家小子......接棺......\"
童棺碎片中升起团黑雾。谢九溟的桃木锛脱手飞出,锛刃刺入雾气的刹那,黑雾凝成个穿肚兜的腐尸童子。孩童脖颈缠着水草,浮肿的右手攥着把丧门钉,钉尖正往下滴落混着鱼卵的河水。
后院古井突然传来辘轳声。谢九溟撞开侧门冲进雪地,发现井绳正以诡异的速度疯转。当他把井绳拽上来时,柳条筐里沉着半截槐木牌位,牌面阴刻着\"光绪二十三年,谢氏长孙镇井于此\"。
\"砰!\"
井底传来闷响。谢九溟探头下望的瞬间,井水突然沸腾,浮出九具穿嫁衣的腐尸。她们的盖头用铁钉固定在头皮,每具尸体的胸口都钉着枚丧门钉,钉帽上刻着谢家五代人的生辰。
\"接钉......\"
腐尸们突然齐声开口。谢九溟的墨斗线骤然收紧,腕骨被勒出森森血痕。井水漫过青石井沿,混着尸蜡的水流在地面凝成行血书:\"子不过午,七钉封魂\"。
工坊传来棺木开裂的巨响。谢九溟折返时撞见毕生难忘的景象——那口柏木棺的尸蜡竟凝成具女尸轮廓,棺内整张水曲柳板刻满《镇阴咒》,而祖父失踪前穿的千层底布鞋,正端端正正摆在棺头方位。
\"九溟......\"
女尸轮廓突然转头。谢九溟的洋油灯坠地炸裂,火光中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祖父跪在棺前,将哭嚎的少女按进混着尸蜡的漆桶,少女的脊骨被抽出雕成镇棺兽......
\"啪!\"
墨斗线突然崩断。谢九溟的后颈传来刺骨寒意,转身看见井中腐尸已爬满后院。她们的嫁衣下摆钻出数百条裹着胎膜的血蜈蚣,每只蜈蚣背上都刻着投井者的生辰。
第一只血蜈蚣弹射而来的瞬间,谢九溟扯断墨线缠住井绳,纵身跃入沸腾的井中。下坠时他看见井壁刻满镇阴符咒,而井底那具被九根铁链锁住的阴沉木棺,正缓缓渗出混着人牙的尸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