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轱辘轴发出腐朽的吱呀声,陈默攥着浸血麻绳下滑时,井壁的苔藓里突然探出几十只泡胀的手。这些浮尸的手掌攥着铜钱,每当麻绳擦过,铜钱便发出招魂铃般的脆响。井水泛着诡异的荧绿色,水面倒映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个梳着抓髻的女童正在梳头。
\"闭眼摸绳结!\"阿吉娜的喊声从井口传来,\"每七个绳结里有个活扣,扯错了就......\"话音未落,陈默指尖突然刺痛——某个绳结里缠着枚生锈的鱼钩,正勾着他的皮肉往井壁拽。
井水突然沸腾,浮尸的手掌齐刷刷指向东南角。陈默蹬着井壁青砖借力,砖缝里渗出的黑血在靴底画出卦象。当第三块松动的青砖被踹开时,井水骤然退去,露出个半人高的侧洞,洞内横着具裹满水藻的棺材。
棺材盖上钉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是用尸蜡混着鲛人脂熬的。陈默用山魈爪子撬开棺盖,腥风扑面而来——棺内铺着三十六颗头骨,每个天灵盖都刻着卦爻。正中供着块龟甲,甲纹天然形成\"黄三姑\"三个篆字。
井水突然倒灌,陈默被浪头拍进侧洞。棺材随水流漂向深处,头骨在颠簸中滚落,竟自动排列成八卦阵。当龟甲触水的刹那,洞顶垂下无数拴着秤砣的麻绳,每个秤砣都刻着生辰八字。
\"这是黄仙的命秤阵!\"阿吉娜顺着麻绳滑下来,腰间的青铜铃叮当作响,\"快找刻着你太奶奶名字的秤砣!\"她的骨鞭抽碎某个秤砣,里面掉出把缠着头发的门闩。
陈默在晃动的棺材里翻找,突然摸到棺底的暗格。暗格里躺着本泡烂的账册,封皮贴着张泛黄的结婚证——新郎是陈德海,新娘的名字却被人用血涂改成\"黄三姑\"。账册内页记载着六十年来陈家向山神献祭的清单:丙申年献童男童女各三,庚子年供聋哑匠人七......
水浪突然变成血色,秤砣阵中浮现出七口浮棺。阿吉娜扯断三根麻绳编成索套:\"这是当年沉塘的萨满,他们的怨气被黄仙炼成了秤魂!\"索套刚套住某口浮棺,棺盖便自行掀开,露出里面泡发的无眼尸体。
陈默抓起龟甲砸向尸体,尸身突然爆开,飞出群带刺的萤火虫。这些虫豸扑向账册,啃噬的纸屑在空中聚成张老妪的脸。阿吉娜将门闩插入棺底暗格,洞壁突然裂开道石门,门后传来皮影戏的梆子声。
石门内是个天然溶洞,倒垂的钟乳石上刻满萨满神图。正中央的石笋被雕成黄鼠狼形状,爪子里捧着块人形琥珀。陈默的手电筒扫过琥珀,惊见里面封着个穿花袄的女童——正是昨夜昏迷的生桩孩童!
\"这是黄仙的替身傀!\"阿吉娜用骨刀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琥珀表面,\"用你陈家的血喂它,或许能......\"
石笋突然坍塌,琥珀坠地裂开。女童的眼皮颤动,张口却发出老妪的冷笑:\"陈小子,这替身傀里可掺着你太奶奶的骨灰。\"她撕开衣襟,胸口刻着北斗七星状的疤痕,\"当年你祖父亲手把我钉进山神像,如今该你......\"
陈默的雷击木突然滚烫,他本能地刺向女童眉心。木尖触及皮肤的刹那,女童四肢突然拉长,关节发出皮影操杆的咔嗒声。阿吉娜甩出索套勒住她的脖颈:\"这是人皮影!快烧了那本账册!\"
账册在硫磺火中扭曲成挣扎的人形,洞壁的萨满神图渗出黑血。女童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里面千层黄表纸糊的骨架。当最后一页账册化为灰烬时,石洞顶部落下七盏青铜灯,灯油浇在纸骨架上燃起幽蓝火焰。
\"跟着灯走!\"阿吉娜拽起陈默冲向暗河。青铜灯浮在水面排成北斗状,照亮河底森森白骨。每游过七丈就能看见具锁着铁链的尸骸,骸骨手中都攥着半块玉玦。
暗河尽头是口竖井,月光透过井口冰层洒下来。陈默攀着井壁凸起的头骨往上爬,指腹被骨缝里的铜钱割得鲜血淋漓。当他的手伸出井口的刹那,井沿积雪里突然刺出七根桃木钉,险些将他手掌钉穿。
七十二盏白灯笼将祠堂废墟照得亮如白昼。黄三太奶端坐在槐树桩上,怀里抱着昏迷的女童,脚边跪着七个额头贴符的村民。她手中的烟袋锅敲了敲树桩,村民立刻撕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仍在跳动的心脏摆成祭坛。
\"好孙儿,该行传薪礼了。\"老妪的烟袋指向祭坛,心脏突然爆开,血雾中浮现出陈氏族谱。阿吉娜突然割断陈默的腰带,露出他后腰的胎记——那赫然是黄鼠狼衔尾图腾!
雷击木在陈默手中断成两截,断面流出漆黑的脓血。黄三太奶的笑声震落松枝积雪:\"陈家血脉早与我的妖丹相融,你以为那点萨满巫术......\"
阿吉娜突然将骨鞭刺入自己心口,扯出块莹白的兽骨:\"乌苏里氏的护心骨!\"兽骨掷向祭坛的瞬间,所有心脏齐声尖叫,血雾凝聚的族谱燃起青焰。陈默趁机扑向女童,怀中的山魈爪子突然暴涨,刺穿了黄三太奶的虚影。
老槐树轰然炸裂,树根处涌出股清泉。女童在泉水中苏醒,掌心攥着块带血的玉玦——正是暗河尸骸手中的信物。阿吉娜瘫倒在雪地里,心口的血洞竟爬出只透明的冰蚕:\"这是最后的护心蛊......\"
祠堂废墟突然塌陷,露出下面埋着的青铜鼎。鼎身饕餮纹的獠牙间卡着半块玉玦,与女童手中的严丝合缝。当玉玦合并的刹那,鼎内传出震天动地的婴儿啼哭,方圆十里的门窗玻璃同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