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留在石门外的火折子不知何时复燃了,跳动的火光里,有个人影正在用剑尖画着北斗七星——第七颗星的位置,恰好是密室中那卷帛书曾经悬浮的方位。
笛声突然打了个旋儿。
我摸到袖中湿冷的铜锈,忽然想起师伯当年教我辨识古钱时说的话:\"洪字带钩,武当有劫\"。
此刻洪武通宝的残片在手心颤动,那些铜锈正顺着掌纹爬向黎婉腕间的胎记。
黑暗深处,第二声笛鸣贴着脊骨炸开。
这次的声音裹着冰碴,把百花醍醐香都冻成了霜粒。
黎婉突然抓紧我的胳膊,她发间断簪残留的碧绿汁液,此刻正沿着石壁缝隙流向笛声来处,在青砖上蚀刻出个模糊的\"宋\"字。
我咽下喉头的血腥气,将龟蛇二炁催到极致。
帛书在怀里发出滚烫的警告,而真武七截阵的阵图正在足底隐隐发亮——每一步都踏在生门与死门交界的锋刃上。
我捏着黎婉发凉的手指,笛声在耳蜗里拧成冰锥。
帛书隔着衣料几乎要烙穿肋骨,那些金丝银线绣的星图正在疯狂游走。
脚下真武七截阵的微光忽明忽暗,像极了师祖当年演示剑诀时晃动的烛影。
\"坎位偏七寸。\"黎婉突然出声,她腕间的靛蓝花苞正在吞噬铜锈,每片花瓣都倒映着北斗七星的位置。
我抬脚踩碎第七颗星的光斑,青砖下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
甬道两侧的夜明珠应声亮起,浮尘在幽蓝光线里凝成无数细小的卦象。
黎婉发间的断簪突然发出蜂鸣,碧绿汁液在卦象间勾连成线——赫然是武当后山禁地的地图。
\"这汁液...\"我沾了点放在舌尖,尝到二十年前三师叔酿坏的青梅酒味道。
黎婉突然攥紧我的袖口,她胎记渗出的血珠正悬在半空,凝成箭头指向某个卦象。
笛声在此刻骤然拔高,裹着冰碴的音符撞得夜明珠裂纹横生。
我们追着血珠箭头撞进卦象,后背贴上石壁的刹那,脚下地砖轰然塌陷。
\"抓紧!\"我反手扣住黎婉的腰,龟蛇二炁在掌心化作阴阳鱼。
下坠时瞥见塌陷处布满倒刺,那些青铜尖刺上还挂着半片道袍残片——看纹路分明是三十年前失踪的七师叔的衣物。
黎婉的惊叫卡在喉间,我们跌进个丈许见方的石室。
她袖中火折子刚亮就被黑暗吞噬,某种粘稠的液体正顺着石缝滴落,在地面蚀出带着硫磺味的白烟。
\"别动。\"我按住她要抽剑的手,真武七截阵的阵纹在瞳孔里流转。
方才坠落的卦象在记忆里重组,突然想起去年除夕替掌门师伯收拾旧物时,那卷《紫霄宫地脉图》里夹着的奇怪批注。
黎婉突然轻哼一声,她腕间胎记竟开始吸收白烟,靛蓝花瓣层层绽放。
我盯着花瓣舒展的方向,发现石室顶部有道裂缝透着微光——是震位与巽位交界处!
\"得罪了。\"我揽着黎婉腾空而起,龟蛇二炁化作罡气撞向裂缝。
碎石簌簌落下时,有截生锈的铜链垂下来,链环上刻着武当第三代掌教的名讳。
黎婉突然挣开我,染血的指尖抚过铜链刻痕:\"这是我爹...\"她声音发颤,胎记里的血珠顺着铜链爬上去,在顶端凝成个模糊的\"赦\"字。
整个石室突然翻转,我们跌进条倾斜的甬道。
笛声变得粘稠如蜜,裹着百花醍醐香的霜粒在鬓角结出冰花。
我摸到袖中铜钱残片正在发烫,洪武通宝的\"洪\"字缺了半边,倒像是被剑锋削去的。
\"青书你看!\"黎婉突然指着前方。
她发间汁液在墙壁上蚀出的\"宋\"字正在蠕动,笔画拆解重组间竟显出半幅星图——正是真武七截阵缺失的第七种变化!
我并指抹过星图,铜锈突然顺着指尖钻进经脉。
帛书在怀里发出龙吟般的颤鸣,足下阵纹暴涨,照见甬道尽头有道石门。
门上北斗七星的位置,赫然嵌着七枚洪武通宝。
正要上前,黎婉突然拽住我后襟。
她胎记里的花瓣簌簌抖动,在石门投下跳动的影——那分明是个人正在挥剑的剪影,剑招起手式正是真武七截阵的杀招。
笛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石门缝隙突然溢出甜腻腥气,我的铜钱残片在掌心疯狂旋转。
黎婉胎记渗出的血珠悬在半空,凝成个箭头直指七星缺位,而真武阵图的光纹正被某种黏液缓缓侵蚀——那黏液带着熟悉的碧绿色,像极了方才石室里断簪滴落的汁液。
黎婉的指甲几乎掐进我肩胛骨,那些跳动的剑影在石门上明明灭灭。
我捏着缺角的铜钱在七星阵位比划,发现\"洪\"字缺口恰好能补全天权星的凹陷。
正要嵌进去,脚下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青书!\"黎婉猛地扯我后仰。
三寸长的青铜尖刺擦着鼻尖掠过,钉入石壁时溅起荧绿火星。
那火星落地竟化作指甲盖大的甲虫,背甲上浮凸着卦象纹路,六足划动快得拖出残影。
眨眼间甬道地面已铺满绿莹莹的虫潮。
黎婉甩出断簪,碧绿汁液在空中划出弧线,浇在虫群中腾起呛人的白烟。
那些甲虫被腐蚀的瞬间,背甲卦象突然投射到穹顶,竟组成真武七截阵的困字诀。
\"坎三离七!\"我拽着黎婉贴墙疾退,袖中铜钱残片甩出七道弧光。
甲虫背甲被铜钱击中,卦象投影顿时扭曲,虫群像被无形丝线牵引般撞向两侧石壁。
青砖缝隙里突然渗出粘稠黑液,裹住虫群凝成琥珀状的固体。
还没喘匀气,头顶传来破空声。
七只羽翼透明的飞鼠倒吊着俯冲下来,獠牙间滴落的涎水竟将铜钱残片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黎婉突然旋身甩动广袖,胎记里渗出的血珠在空中炸成红雾。
飞鼠撞进雾气的刹那,她发间靛蓝花苞猛地张开,将整团红雾连带飞鼠吞入花瓣。
\"咳...\"黎婉踉跄着靠在我肩上,花瓣边缘渗出紫黑毒血,\"这些是《紫霄药典》里提过的卦象兽,背甲对应六十四卦...\"
话音未落,甬道深处传来金属刮擦声。
十几具巴掌大的青铜傀儡爬出阴影,关节处镶嵌的夜明珠正对应二十八宿方位。
我头皮发麻地发现,它们行进轨迹竟暗合真武七截阵的第七种变化。
\"兑位有裂痕!\"黎婉突然指向右侧石壁。
我并指如剑点向她说的方位,龟蛇二炁透体而出,竟引动傀儡体内的夜明珠共振。
趁它们动作迟滞的瞬间,我扯下道袍系带甩出,浸透碧绿汁液的布条如灵蛇缠住傀儡双腿。
黎婉默契地咬破指尖,血珠弹在道袍系带上。
靛蓝花瓣顺着血痕暴涨,将傀儡们裹成茧状。
那些夜明珠在茧内接连爆裂,二十八宿光影在甬道交错闪烁,竟在我们脚下铺出条星光小径。
\"走!\"我揽住黎婉腰肢踏星而行。
身后传来蚕食桑叶般的啃噬声,回头瞥见傀儡残骸正在重组,青铜断面生出肉粉色触须。
小径尽头出现双鱼铜锁,锁眼正是洪武通宝的轮廓。
我刚把残破铜钱按进去,整条甬道突然倾斜四十五度。
黎婉的断簪脱手飞出,钉在双鱼锁眼溅起火星。
齿轮转动的轰鸣声中,两侧石壁浮现出武当历代掌教的虚影,竟同时演练着不同版本的真武七截阵。
\"闭眼!\"我捂住黎婉双目,自己却被剑气余波刮得面皮生疼。
那些虚影的剑招在视网膜上重叠,怀中的帛书突然发烫,缺失的第七种变化自动补全。
再睁眼时,青铜傀儡重组成的庞然大物已追到三丈开外,血肉与金属融合的躯体不断滴落腐蚀性黏液。
\"巽位风眼!\"黎婉突然挣开我,迎着怪物冲去。
她胎记里渗出的血珠在身前凝成盾牌,靛蓝花瓣顺着盾面疯长成藤蔓。
我福至心灵地挥掌拍向地面,真武七截阵的罡气透过地砖缝隙,精准击中穹顶某块松动的青砖。
蓄满雨水的暗渠轰然倾泻,水流经过卦象兽尸体时染成幽蓝色,浇在怪物身上腾起冲天蒸汽。
黎婉趁机甩出浸血的发带,缠住穹顶垂落的铜链荡回来。
我们撞进突然开启的暗门时,听见怪物被青铜闸门碾碎的刺耳声响。
黎婉靠在我怀里喘息,鬓角冰花簌簌掉落。
笛声变得时断时续,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呜咽。
暗门后是条盘旋向上的阶梯,每级台阶都刻着北斗七星,但勺柄方向与现世完全相反。
\"是倒转星河局。\"我捻起台阶缝隙里的香灰,在掌心画出残缺的星图,\"当年三丰祖师在...\"话没说完就被黎婉捂住嘴,她指尖点着我耳后——三根银丝正悬在鬓边颤动,末端系着刻有蒙古文的铃铛。
我们屏息踩着星位错身而行,黎婉腕间花瓣不断调整方向,引导避开肉眼难辨的丝线。
在转过第七个弯道时,眼前豁然开朗。
九丈高的青铜门巍然矗立,门上浮雕的玄武神君双目紧闭,龟甲裂纹恰好组成\"赦\"字纹路。
笛声在此刻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我摸到袖中铜钱残片正在发烫,缺角的\"洪\"字突然脱落,露出下面藏着的\"宋\"字金漆。
黎婉的胎记渗出血珠,在空中凝成钥匙形状,与玄武神君眉心的凹槽完美契合。
当血钥匙触及青铜门的刹那,整座古墓突然震颤起来。
门缝溢出的甜腥气愈发浓烈,隐约能听见类似脊椎错位的咔嗒声。
我们脚下的星图开始逆时针旋转,真武七截阵的光纹被门内渗出的碧绿黏液缓缓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