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载春秋,七侠镇的青石板路上多了几道车辙印。
清明这日细雨霏霏,同福客栈檐角新挂的铜铃沾了水汽,声音比往日更清越些。
红衣女子踏着申时的雨丝推门而入,腕间九枚金铃竟与客栈铜铃共鸣。
跑堂的老白正给闺女穿虎头鞋,闻声指尖微颤,绣花针在鞋面戳出个梅花印。
\"劳驾,温一壶竹叶青。\"女子斜倚门框,红纱下隐约可见锁骨处的火焰纹。
柜台后算账的吕秀才笔尖一顿,墨汁在\"初九赊账二钱\"处洇开一团。
后厨门帘忽地被剑气掀起,沈清秋端着荷叶粥出来,腰间软剑缠作青藤纹腰带。
红衣女子瞳孔骤缩——那剑柄坠着的银铃,分明刻着朱雀堂暗码。
\"这位姐姐好生面善。\"沈清秋将粥碗递给眼巴巴的闺女,\"倒像三年前在终南山赏雪时,惊了马车的那位。\"
话音未落,女娃腕间银铃骤响,竟与红衣女子的金铃同调。
白展堂把闺女架在肩头,指尖捻着的瓜子壳飞向说书台。
红木醒木\"咔嗒\"裂开,露出里头淬毒的银针。\"娘子,给阿芜讲个新故事吧。\"
他笑着掸去女儿发间的桂花屑,\"就说...就说当年有个傻姑娘,非拿雄黄酒当胭脂抹。\"
暮色渐浓时,说书人金铃忽作暴雨响。
七道黑影自马厩跃出,刀光映着柜台后的《天工谱》摹本——那是莫小贝用糖葫芦跟西域商人换的赝品。
\"要糟!\"郭芙蓉从二楼掷下条凳,惊见凳底黏着霹雳堂的火雷子。
沈清秋软剑如灵蛇出洞,剑风扫过女儿摇篮,带起的棉纱被褥正裹住飞来的毒蒺藜。
白展堂踏着郭芙蓉的条凳跃上房梁,怀中女娃咯咯直笑,小手乱抓间竟扯开暗格机关。
二十枚铜钱如天女散花,每枚正钉在黑衣人足三里穴——正是他这三年来哄睡闺女时练就的功夫。
红衣女子撕破红裙,露出夜行劲装:\"少堂主好算计,连亲生女儿都当暗器使!\"
九节鞭扫向摇篮,却见莫小贝从床底钻出,举着拓印石碑当盾牌。梵文遇鞭风骤亮,灼得玄铁鞭柄滋滋作响。
\"湘玉姐!\"李大嘴突然从地窖探出头,\"您瞅这腊八蒜腌得可还入眼?\"
真掌柜的端着翡翠坛子出来,泼出的醋汁正巧溶了火雷引线。
子时打更声起,燕小六带着十八铺新捕快撞开大门。
众人惊觉这些少年竟摆出少林罗汉阵,领头的小捕快靴筒里还插着莫小贝送的糖人签子。
\"江湖太平!禁止私斗!\"新任捕头吼得屋顶落灰,转头却对郭芙蓉挤眼,\"芙妹,我新学的空手夺白刃...\"
沈清秋趁乱挑飞说书人面纱,底下赫然是当年朱雀堂掌灯使的容貌。
那女子突然凄然一笑,吞下耳坠里的毒丸:\"少堂主可知...当年喂你牵机引的,正是...\"
白展堂捂住闺女耳朵,一枚铜钱封了将死之人的哑穴。
沈清秋垂眸收剑,将染血的帕子塞回夫君怀中——仍是三年前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旧物。
雨歇月明时,夫妻俩在屋顶晾晒打湿的《育儿经》。
阿芜在摇篮里攥着银铃傻笑,丝毫不知自己抓周时摸过的剑柄,今夜沾了七道血痕。
\"西域商队说,并蒂雪莲今年开了两季。\"白展堂把玩着娘子发间红绳,\"有个路痴非要带着闺女去赏...\"
沈清秋踹他下去热羊奶,转身时唇角翘得比月牙还弯。
檐下新挂的桃符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莫小贝歪扭的字迹:江湖夜雨,不如回家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