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有暗格那个抽屉时,她在桌面找钢笔,发现没有钢笔,而书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摊开的那页写着:
【想念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写日期,很难判断日记的时间跨度。
本想翻到最前面,但后面一页写着的内容,吸引苏宁珑注意。
【我总感觉时日无多,去看医生,医生说我出现了心理问题。但我的身体我知道的,我的生命在流逝,你能不能回来照顾宁宁。】
苏宁珑翻到下一页。
【我感觉邻居都在说你,你来了后,总是闷在房间不出来。我只能大声告诉他们,你性格本就如此。所以我要给你换上了厚实阴暗的窗帘,这样他们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宁宁又调皮捣蛋,她变坏了,她居然趁我不注意,想赶走你。我会教训她,我对你承诺。】
这个人的笔记,疯癫中至少还有点逻辑,后面则能看出她出现明显的认知错误。
【今天是纪念日,我穿上那件红色裙子,穿不上去……为什么?我对着镜子不断审视自己,身材没变,只是,我的皮肤粗糙了,人老了就这样,皱褶多了,所以才穿不上衣服吧。】
【我找到了能穿上衣服的做法,我把皱褶全部切掉,绑上绷带,勒紧腰肢。还是穿不上,为什么?】
苏宁珑毛骨悚然,日记本的主人切掉自己的肉,还能给自己绑上绷带。
精神污染程肯定很深,对知觉已经失去控制,认为身体出现变异也当成了正常的。
这种程度的异变,说明对方在秘灵区域待了很长时间,也可能直接接触污染源导致的。
苏宁珑心里悄悄给这两点画下划线,重点记住。
不过逻辑混乱状态下写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
刚才那只怪物,大概就是写日记的人。
他们一家子颜值都挺不错的,变成怪物,会不会自卑,苏老祖自得其乐地想。
之后苏宁珑直接翻最后一页。
【对不起,我记起来了,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她想往前翻,看最开始的日记本主人,是怎样的人。
前方突然亮起红光,经过卧房门的怪物,看见了苏宁珑。
苏宁珑一惊,她苏老祖历尽千帆,什么丑东西没见过。
但怪物的样貌,已经超出了丑陋的范畴。
它长了两个头,左颅骨镶嵌在右颅太阳穴位置,两张脸呈九十度垂直生长,四只眼睛呈品字形分布,不断旋转颤动,下方那只眼套着一只复眼,流出惨绿脓液,滴在地上。
粘液重复着的命运,被它的脚踩上去
“宁宁。”怒吼的语调中裹挟着兴奋。
皮鞭似乎能感应到怪物的心情,急促地挥动。
正确来说,那不是皮鞭,是皮带。
皮带违反常理地在背后啪啪啪,抽打着空气。
“我看见你了。”
苏宁珑快速合上笔记本拿走,发现它被霉菌粘在桌上。
果断放弃,选择跳下椅子,躲到桌后,宽大的桌子抵在背后。
苏宁珑思维飞快运转,这里肯定不是现实世界,空间夹层吗?
她听到钟声后被投放进来的,按理说,钟声算是进入空间夹层的“钥匙”,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对了,小六,她没有看见小六,空间夹层应该不会拒绝任何人进入才对。
她需要去找小六,然后想办法离开。
怪物一步步靠近,不知道它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左?右?
碰运气的事情,苏宁珑处之泰然,既然要赌,稳住心态才能赢。
“你出来,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苏宁珑:“???”
它是不是有毛病,所有孩子的家长都爱这么说,哄了孩子出去后,就是大刑伺候。
声音明显在往右走,苏宁珑悄悄迈开脚步,毛毯上浸满粘液,粘住脚后跟。
“我太弱小了,我扛不住,被揍一顿不要紧,不会死的。”这样的念头突然又跑出来,不断盘旋,入侵她,企图同化她。
傻逼才不逃。
苏宁珑用力,挣不脱。
怪物头颅探出来,长满蛆虫的腐烂手指向苏宁珑身上摸去,一条条蛆虫往下掉,掉在地毯上。
非礼!这么脏,苏宁珑干脆脱鞋,只穿袜子,跨出地毯范围,跑。
见苏宁珑逃跑,怪物大怒,皮带抽打桌面,好端端的桌子一下被抽得四分五裂。
回头看一眼,幸好她没听那傻逼心声。
怪物大跨步,迅速靠近。
苏宁珑加快速度,身手敏捷跳上沙发,追逐她的皮带空中拐了个弯,在她身后炸响。
破音残留的气浪刮得头皮生疼,苏宁珑翻滚向前,站起来后,怪物已经大跨步,先到门口那里堵她。
皮带直剌剌的挥过来,苏宁珑银牙咬碎,没有法宝道具,没有防御能力。
唯有就是做出一些牺牲,抬起手臂挡。
毁掉一个手臂,她也还没输,能逃的。
千钧一发,苏宁珑突然脱离了场景。
有光线晃过她眼睛,“喂,喂喂,说句话,你没事吧。”小六以为她忽然傻了。
苏宁珑抬手遮住晃眼的电筒光。
“你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受伤。”
女孩娇嫩的手背处皮开肉绽,长长的伤痕蜿蜒至手臂中间,流下鲜红血液。
苏宁珑没管,先问他“你没有进入另一个场景?”
“什么场景。”看他懵懂的样子,必然是没有进入,空间夹层不会拒绝任何人进入,那么她刚才进入的地方又是什么?
“我进入了一个与这里一模一样的地方……”苏宁珑尽量简短地说明,“我必须离开,不然我会死在这里。”
空间有目的地筛选人进入,自然不可能是好意。
如果进入的人只有她,苏宁珑不想孤军奋战,队友必须找个靠谱的。
小六听了苏宁珑的话后,不在乎道:“不会的,这里没有猎人死亡。”
“我不是猎人。”苏宁珑控制不住情绪,怒斥道:“你只想着自己的任务,想过我会变成一部分吗?我要是变成秘灵,一定先……”杀了你。
最后三个字苏宁珑没说出来,不对,很不对,自己戾气太重了。
苏老祖碰了碰耳环,清心明神的铃响回荡耳畔,洗涤她浓重起来的怨气。
“既然你能进去另一个场景,证明这里真的有秘灵。只要秘灵被我们解决了,任务就完成了。”小六挠了挠脖子,充满憧憬。
心底怒火压灭后,苏宁珑冷静很多,边分析现状,边打量小六,她苏老祖完成任务,跟他小六有什么关系。
小六已经魔怔,苏宁珑怀疑他受精神污染了,只是不知道哪个阶段。满脑子都是完成任务,要成为独立的猎人。
他一直碎碎念,苏宁珑无意再争吵。
“有没有绷带。”
受伤了后,更容易被传染,莱娜和星渊都有跟她提起过。
她现在必须做伤口紧急处理,让伤口少接触外界环境。
小六的良心还没完全被埋,声音戛然而止,连忙翻衣袋,没有绷带,只有医用止血贴。
“这是我留给自己用的。”
“你又不会受伤。”苏宁珑把医用止血贴揪过来。止血贴更好,上面有消炎杀菌的药。
止血贴四周胶布与皮肤贴合,牢牢贴住伤口。
包好后,苏宁珑检查一番。
效果立竿见影,伤口不再流血,也没有崩裂风险。
包扎时,她再次思考自己刚才进入的场景究竟是什么地方。
还有,自己面对的秘灵,究竟是什么?
“秘灵中,能制造出真实幻境的有哪些?”苏宁珑不由自主向小六发问。
小六喉结滚动两下,抓挠的动作从脖子蔓延到耳后,他回忆学过的知识,眼神飘向窗帘,最终说道:“你问我吗?”他尾音打着飘,心虚至极。
苏宁珑:“……”不问你,问鬼去吗?
看不见、听不见、知识也不过脑子,某些人本身就不适合当猎人。
如邹淑薏所言,小六能当白猎,归根到底三个字,运气好。
苏宁珑突然理解,海羽面对查理时的无力。
摇了摇头,一点不能指望小六。
摇头时,苏宁珑头发松动,“哐当”金属坠落的声响格外清脆,一支金属簪子滑下来,磕到桌上,再掉到地下。
苏宁珑看着金属簪子,愣神。
这东西能从另一个场景里带出来?她以为空间只能造成“真伤”。
后知后觉摸向口袋,缺了一样东西,打火机不在了。
什么原因?
小六捡起簪子,“这是什么?这形象,怎么像根筷子,筷子没那么扁吧,还开了个洞。”
“我也不知……”开个洞的筷子?苏宁珑忆起楼下那个古老的时钟,“应该是楼下时钟的指针。”
苏宁珑劈手夺过,迅速塞裤袋里,“对了,我进入另一个场景,一共多少时间了?”
小六灼热的视线黏在她裤袋,回过神才明白苏宁珑问了什么。
他又被问住,思索:“钟声开始,到我用电筒晃你眼睛。”
“具体点,多少秒。”
“二十秒左右吧,绝对不超过二十五秒。”
二十秒,在那里却像待了半小时以上,时间流速不一样。
“走吧,回楼下。”
“你想逃?”
苏宁珑要下楼,小六第一时间联想到苏宁珑要逃,他咬紧腮帮,绷出棱角,好像苏宁珑要下楼,就是剜他的肉。
“你必须先帮我完成任务。”
“老六,我们现在就是要去了解情况。钟在楼下,不去一楼,去哪呢?”苏宁珑一字一句
这个秘灵地盘明显比她遇到过的都要复杂,小六作为猎人,应该想办法尽早铲除秘灵才对。
他蹙紧眉心,支支吾吾道:“先……先检查完这里。”
话音刚落,旁边的书桌传来细碎的,泉水汩汩流淌的声响。
泉水汩汩是白噪音,它不是,它令人心底发毛,想象成“血流成河”更恰当。
书桌从里抽屉里涌出大量白色霉菌,蔓延的速度很快。
苏宁珑捡起钢笔碰了碰桌子,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刚才她的进出,很可能连接了两个空间。
若把另一个场景比喻成次空间,次空间与现在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那么次空间一定被霉菌腐蚀中。
想想他们谈话间已经过去多少秒,
腐蚀差不多后,肯定轮到现实。
苏宁珑:“你不走,我走了。”
说完,苏宁珑转身跑,小六跟在后面,就在他们跑出房间后,承受太多霉菌的木桌轰然倒塌。
菌丝满天飞,苏宁珑顺手就给关门,抬脚下楼。
小六拦住她,仿佛被什么吸引,偏要带她去更深处的那个房间。
有句粗口怎么说来着,话到嘴边,很难脱口而出,最后化作一句,“你个老六。”
苏宁珑甩动手臂,尽量压重心,“我要下楼。”
力气却不敌小六,他就像头什么都听不见的蛮牛,扯着她去隔壁。
苏宁珑眼角余光瞟到刚出来的那道卧房门渗出白色菌丝,“行行行,去隔壁,别拉着我。”
推门进入另外那个房间,这里,跟屋子的布置完全是两种风格。
像走进来童话世界,满室童趣,薄荷绿的墙漆上漂浮着云朵,墙边有张恐龙样式的架子床,一条滑梯连接着床尾。
任何一个小孩都很难抗拒那样的床,更妙的是,滑梯下方改造成一个秘密基地。
布置这里的人,花了很多心思。
小六进来后,径直走到滑梯那里,“进去。”他让苏宁珑进入黑暗的“秘密基地”。
“进去干什么?”
“拿一样东西。”小六说:“那里有一个小型的望远镜,拿出来给我。”
“你自己拿呀。”
“一定要你去。”小六爆发情绪,再次用刀指着她,怒吼:“去拿。”
苏宁珑担忧等会无法下楼,果断打开围着秘密基地的帘子,电筒照射进去,一眼就看见挂在楼梯下方的小望远镜。
“这个东西,有什么特殊吗?”
小六没回答。
就在她伸手去拿的时候,踩过无数次邪物陷阱的苏老祖,第六感警铃大作,因为这间屋子充满不祥气息,让她忽略了物件本身的异样。
这件物品,跟这屋子的不祥气息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