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既没流血也没流泪,顶多因为空调温度太高,现在有点汗流浃背。
江时站在门口,心里这样想道。
他推开门,想要偷偷溜进去找个角落坐下。
结果打开门,发现整个会场瞬间安静如鸡,数百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来了?”
于是他尴尬又不失礼数地点了点头,会场中间坐着的老者也微笑着了点头,转头对台下的人说道:“可以开始了。”
会议室的人纷纷移开目光,江时感觉如获大赦,和莫奇一同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定,这才有时间观察起治安署的布局。
这是一个阶梯形的大会议室,整体呈现扇形凹陷状,主讲人坐在台上讲话,开场便是一些正式又官方的说辞,很快就让人听得昏昏欲睡。
坐在最前方的是些西装皮革的中年人,他们的表情和穿着一样一丝不苟;而外围的则是和江时他们一样的契鬼者,大部分是和鬼打交道的亡命之徒,即使是同属于治安署的调查员,他们的氛围明显要阴冷不少。
江时粗略扫了一眼,既有穿着僧袍的和尚喇嘛,又有背着桃木剑的道士,造型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就连莫奇这种穿牛仔夹克的混子都显得正常了不少。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矮小敦实的老哥,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高帽子,脸上挂着两撮厚实的翘边胡,看起来像马戏团的团长,而不是治安署的灵异调查员。
他挪动了一下胖胖的身体,给江时腾了个位置,脸上的小胡子欢快地一抖一抖:“幸会,我的朋友,是新来的同事吗?”
随后摘下帽子浅浅行了个礼。
江时犹疑地摇了摇头,他在椅子上坐定,将视线投向会场中央。
因为他发现,昨天遇到的那个白头发的女人,也就是莫奇的上司,正站在台上进行灾厄情况汇报。
她挺起胸膛,用清晰嘹亮的声音说道:“死亡人数是5人,经调查全部为失魂者,另外现场调查员的报告中提到,已出现鬼的数量有两只……”
会场的声音并不嘈杂,但是由于人数众多,江时又坐在靠后的位置,他们说话根本没人能注意到。
莫奇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他隔着中间的江时,凑过头来,对旁边的老哥笑嘻嘻地解释道:“老张,这是我捡到的新手,我跟你说他老牛逼了……”
老张捻了捻胡须,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他说要给那凶女人上一堂物理课。”莫奇对着台上努了努嘴。
隔壁老张闻言,瞬间惊掉了下巴,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江时伸出大拇指:“噢,我的朋友,你是这个。”
江时无奈地摁住莫奇探过来的头,一把将他推回右手边的座位上,免得对方讲兴奋了站到桌子上手舞足蹈。
他看着讲台上的沈念冰,疑惑地问道:“她头发一直是白的吗?”
隔壁老哥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有些低级,仿佛这是人人尽知的常识:“当然,‘白发魔女’的名号从我契约鬼的那一天就听说了。”
谁知莫奇不屑地撇了撇嘴,拿起会议桌上的纯净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口。
他豪爽地一擦嘴,小心地左右看了一圈,低声在江时耳边嘀咕道:“其实是染的。”
江时感到有点惊讶,指着台上继续说道:“那红眸呢?”
“美瞳。”
“那……”他的目光下移,落到对方丰满的翘起的胸脯上,突然不说话了。
莫奇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举着矿泉水瓶子,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
隔壁老张感到一头雾水,对他们的无线电交流感到十分惊奇,疑惑地问道:“众爱卿为何一言不发?”
江时拧开矿泉水瓶子,顺着对方的话答道:“臣是武将,不善言辞。”
坐在他旁边的莫奇呛了一下,对这边抱了抱拳,不住地咳嗽着说道:“臣是文臣,忠言逆耳。”
三人就这样潦草地结束了话题。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沈念冰结束了汇报,冷冷地往这边瞥了一眼。
冰冷的目光令人彻骨生寒,江时甚至感觉她下一秒能说出“老娘在大润发杀了三十年的鱼,我的心已经比咸鱼都要冷”的台词,于是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口。
就在他脑补之时,台下突然喊“有请江时上台”,他毫无准备地呛住了,“噗”地一声喷了一桌子的水。
于是会场所有人都回过头,神情各异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有人窃窃私语,眼睛里充满了怀疑:“这是那个民间契鬼者?”
“这么年轻?就凭他一个人,能封印接近大鬼的凶煞?”
“话说,他在干什么呢?”有人瞪大眼睛,惊异地问道。
“好像在…… 用桌布擦脸?”
江时草草地擦了擦脸,随后嘴上说着“借过借过”,大剌剌地走到会场中央站定,镇定地接过领导手里的奖金和大红花。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毫不怯场地把眼睛一闭,十分娴熟地唱起“感谢父母感谢老师感谢领导厚爱感谢群众关怀……”
看这模样,完全是把小学的颁奖词背得滚瓜烂熟,遇到这场面就直接顺口溜一样搬了出来。
最后,他干净利落地鞠了一躬,简单地走个过场就下了台。
这滴水不漏的获奖感言让其他人愣了半晌,随后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表彰环节就这样快速结束了。
领导们也很满意,本来这次会议就是走个过场,两百万奖金发出去鼓励一下见义勇为的义举,顺便表明一下治安署的态度,缓和官方和民间契鬼者的关系。
而且小伙子还怪有礼貌,懂得怎么把场面话说得漂亮。
实际上,江时看了一眼那些政客们的面相,心里就明白是一群勾心斗角的老狐狸。
他们之所以都面带微笑,是因为自己和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没有哪个一根筋的老登跳出来指指点点。
相反,一旦他加入了治安署,那就会是另外一种光景了,在座的势力的微笑,全都会变成笑里藏刀的试探。
江时不动声色地回到后排,准备继续走神,熬过这场漫长枯燥的会议。
就在这时,前排演讲的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突然严肃地开口说道:“接下来,对于这次事件的处理方式,我要严厉提出批评。”
中年男人将视线投向后排,眼睛里闪过不怀好意的光:“沈念冰女士,你的行为应当受到严厉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