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高静姝眉眼敛起,话音一转,说道:“但是,若这般一点儿处罚也没有,恐遭人话柄,只怕会让人觉着我这个主子驭下无能。”
“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李英一愣,刚放下的心又立马悬到嗓子眼,结巴地说着:“对、夫人说的对。”
她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这也让我很为难啊,罚重了你受罪,罚轻了本夫人我便会失去威信,这可真是令人苦恼。”
他眼神闪烁,脸色发白,万分惊慌失措,哆嗦着嗓音说道:“奴、奴婢愿意自断一臂谢罪!以报答夫人宽容之情。”
高静姝眼眸露出一丝诧异,轻笑出声:“你残废了还怎么替我办事,这样吧,就拖去衣物,光着上半身,跪在丽正殿院子中。”
“跪满两个时辰,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李英急忙磕头谢恩,言语感激不尽:“多谢夫人,叩谢夫人大恩。”
”
华贵的袍角随着步伐划过半空,摇曳迤逦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消失在他的余光中。
桧烟和秋阳紧跟其后。
两日后,高静姝带着李英、桧烟和秋阳入住栎阳宫,这里比之冼年宫更加华丽奢靡,宽敞明亮,一个主殿和四个偏殿,还有宫人住的耳房等。
她道:“送出去的信还没有消息吗?”
桧烟面露难色地摇了下头:“没有,不过,奴婢打探到王宫里的确存在另一位公子,只是这位公子很神秘,平日都看不到的。”
“而且也很少在白日出现过,就连大型宫宴上也甚少出现。”
“他们都说这位公子极其不受重视,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宫殿里,那里的宫人见主子不受宠,也跟着懈怠起来,活也不干,到处溜达。”
“而且据说、据说私底下那些宫人对公子特别过分,不给他饭吃,也不伺候他穿衣,甚至动辄打骂不断。”
说着说着,她眼神露出一丝不忍。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高静姝眸子微睁,满是惊诧,细看还带着些许地怜惜。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并没有骗她,是真的过得很不好。
反而自己说谎骗他了,可要是不骗他,那倒霉的可能就是自己了,她不可能去冒这个风险。
“那你有问他住在那座宫殿吗?”
桧烟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叫临华殿,在东北方位,具体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她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更深露重。
屏风后内殿白雾缭绕,高静姝泡在浴池中,上半身慵懒地趴在岸边,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乌黑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飘散在水面,掩盖住曼妙的身躯。
不多时,她站起身,拿过放置在旁侧宫女的衣衫穿上,而后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半干后给自己简单挽了发髻。
她披上斗篷,戴上帽子,一手提着三足行灯,一手拿着食盒,走进了夜幕中。
北风狂啸,宫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宫人,这也方便了她行走。
高静姝抬头看向星星的方位,来判断此时行走的方向,东北方位不难找,难找的是宫殿的位置。
王宫里的宫殿数不胜数,单单靠在一个方向,只怕很难找到。
不过也没事,找不到就明日再让人打探一下就是了。
这里是真的很大很大,又是夜路,看着前方像是一眼望不到头般,这里的宫人就是被这样压抑的环境,变得心理扭曲起来。
这更加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
想到那晚的少年,不知道此时他怎么样了,会不会又受到别人的欺负,这般想着她的步伐越发的快了。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走到实在走不动了,她便停下来歇息。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站在外面,往里面看去,阴气森森的,没什么光亮,烛光倒映在雕花梨木门上明明灭灭,更显得此时诡谲万分。
正如桧烟所说,这里真的很破烂和偏僻,太过寂静了,到处是杂草,就像是多年没人居住似的荒凉冷清。
“这些宫人也太偷懒了吧,这里脏成这样也不知道处理一下,这些奴隶也太过嚣张了,好歹他也是梁国公子啊……”
高静姝拧紧眉间,面色不虞,不满地念叨着。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去,一开始还怕惊扰到那些宫女太监什么的,结果走进来才发现没必要小心翼翼的。
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走着走着,她都有些紧张起来,想着会不会是自己走错了,看着就不像是有住人的样子。
倏然,风声掠过,草丛发出了轻微地声响。
“谁在那儿?!”高静姝猛然回头看去,神色警惕,前方昏暗一片,什么东西也没看到。
她想会不会是他,又呼唤道:“卫三?是你吗?”
没声音了,也没人回应。
她拧了拧眉,方才明明感觉到身后有东西的,难不成是谁在装神弄鬼?
高静姝一手拿着行灯,一手拔出腰后的短刀,脸色泛冷,眼神狠意,缓缓走过去。
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儿吓唬人。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小心翼翼地声音,“姐姐,是你吗?”
听到熟悉的称呼,她猛然回头看过去,少年穿着一袭白色常服,半披散着长发,站在夜色里,周围昏昏暗暗,乍一看真像个阴郁男鬼。
她蓦然瞪圆了眸子,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大口地喘气。
“你要死啊!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那儿,会吓死人的。”
她无语到极点,收起短刀,拿起放在地上的食盒,朝着他靠近。
听到她生气的语气,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紧张和无措,“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的。”
“这几日我一直在银杏树下等你,可是你一直没来,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刚刚是想着再去树下等你的。”
闻言,高静姝又心软起来,甚至觉着方才的语气很恶劣,他年纪小小,肯定是平日没人和他说话,所以才把她的话看得很重。
她走到他面前,咬住下唇:“是我不对,没及时过去,才让你等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