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春山笑着说道:“我来这里,只想问你,想不想当我栖春山的徒弟,想不想做天机阁的少主。”
俟于言看着栖春山那平淡无波的眼眸,问道:“你早知道,我会愿意的。”
栖春山颔首,道:“我虽然并不是慧灵根,不能消耗命力看见未来,但也略微通知一点占卜之术,知道你想要求长生。”
俟于言道:“对,我想求长生。”
栖春山看着俟于言,似乎能够看到他的结局,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若是长生,又是短命呢?”
俟于言道:“但求长生,不问短命。”
他想求长生,他不想自己的寿命像是朝菌不知晦朔般短暂,像是蟪蛄不知春秋般无知,哪怕在求长生的过程中,自己的寿命反而愈发稀薄。
但只要是他做出的选择,那他相信,他在未来也不会后悔,即便是寿命比凡人更短。
栖春山微微抬起头来,对他说道:“如此,那我也不再多言。”
俟于言道:“多谢师尊。”
栖春山闻言眉眼弯了弯,笑了起来:“第一代天命人,果真是懂事。”
第一代天命人,这是什么意思?
明照霜微微蹙起了眉宇,看着栖春山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不解其意。
据她所知,这个所谓的天命人,都已经好多代了吧,为什么栖春山会说俟于言是第一代,难不成人家是第一代的转世?
忽然,她抬眸,看向了空间中的另外一名男子。
后者原本是看着棋局的,却不知为何,目光注视到她的面庞之时,停留了下来。
他看着明照霜,不带感情地注视了许久。
他也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眸光看向她的时候,明照霜不知为何,居然会想到明照雪。
他的气息和明照雪很像,都异常的淡漠清高,但是比起明照雪来,却又更加沉重,更加威严,像是一个长辈。
他看着她,没有说任何话。
明照霜朝着他翩然一笑,耳边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浮动,为她的面容添上了几分灵动。
男子撇开头去,眉眼慵懒,似乎觉得明照霜甚是无聊。
他看向栖春山,问道:“这棋,你还下不下了?”
栖春山道:“莫急,我这徒儿,还有一桩尘缘未了,需得给他一些时间。”
俟于言闻言,刻薄锋利地眼睛不自觉地扫向了程昭阳一眼,不自觉地就退了出来,对栖春山说道:“我没有尘缘未了,可以直接跟你走。”
栖春山笑了起来,唾道:“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你大可放心。”
另有其人,是程太后。
她一早知道俟于言要离开的消息以后,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程太后是个凡人,因此尽管明照霜所画的聚灵阵海拔并不高,她也费了一番力气,方才来到众人面前。
她看着俟于言,目露惋惜之色。
俟于言多智近妖,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对程太后忠心不二,因此对于程太后而言,他是她最得力的谋士,也是她最欣赏的朝臣。
从俟于言一介凡人,却能年仅二十四岁就位于刑部尚书便能够看出来。
因此,他要离去,程太后是不舍得的。
只是程太后如此聪慧果断,又岂不明白,俟于言为什么会加入她的阵营,又为什么会选择问道长生。
她阻止不了俟于言的。
所以她亲自爬上了这座山林,来到了俟于言面前,为他送行。
已是傍晚,日落月升,晚霞漫溢开来,为流云染上了瑰丽的色彩,程太后的面容在昏暗的山林里面依旧端庄明丽。
她目光注视着程昭阳,又注视着俟于言。
程太后没有问俟于言任何问题,也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语。
她只朝着俟于言深深地拜了下去,对他道:“程宴月,在此拜别先生。”
她能够在朝堂之上的地位稳如泰山,离不开俟于言的暗中谋划。
程太后有问鼎天下的豪情,也有礼贤下士的气魄。
俟于言是能臣,该得她一拜。
俟于言将程太后扶起,后退几步,在茫茫雪地之中,对着程太后躬身跪拜。
他朝着程太后磕下了第一个头:“臣一拜太后娘娘知遇之恩。”
他朝着程太后磕下了第二个头:“臣二拜太后娘娘扶持之意。”
他朝着程太后磕下了最后一个头:
“臣三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俟于言起身,适才直视程太后那双睿智威严的眼睛,他慢慢地说道:“在此,俟于言最后赠陛下一言。”
“其一,世家不可不灭,寒门不可不扶;酷吏不可不用,用后不可不诛。”
“其二,鱼腹丹书,篝火狐鸣,天命女主,百姓信之。”
“其三,陛下的后来者,必须是程氏女。”
“俟于言,言尽于此,愿吾主千秋万代,开创盛世!”
程太后朝着俟于言在此躬身,声音如铁:“宴月谨记,拜谢先生。”
飞雪簌簌,三拜三别。
君以国士报我,我以国士还君。
结束以后,俟于言跟随着栖春山踏入了崭新的空间之中,后者衣袖微微浮动,那处空间就在明照霜等人的眼前逐渐闭合。
俟于言回首,看向了程昭阳,几近刻薄的眸子垂了下来。
程昭阳也看向了他,明丽坚毅的面容中露出些许不舍,更多的却是对于朋友未来的美好祝愿:“阿言,下次再见。”
俟于言颔首,笑看向程昭阳说道:“昭阳,你也要好好的。”
空间半合,俟于言不再回头,只剩下一个玄黑的背影。
明照霜不自觉问道:“昭阳姐姐,你会想念俟大人吗?”
程昭阳似乎觉得有些不解:“我想念他做什么,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道,我们只是知己。”
明照霜看着程昭阳那榆木脑袋瓜,心道自己总不能说她觉得俟于言对程昭阳的感情不一般,所以才这样询问的吧。
只是可惜,程昭阳一心问剑,根本不懂得什么儿女情长。
见明照霜感到有几分失落,程昭阳会错了意。
她又捏了捏明照霜的脸颊,笑着说道:“好啦,我不会想念俟于言的,但是我会想念我的照霜妹妹的,想念你们明夜宗的。”
明照霜从一早上就被她捏脸,已经没啥脾气了。
她说道:“不是你们明夜宗哦,昭阳姐姐,收了我们明夜宗的剑法,就是我们明夜宗的人了。”
开创宗门,她是认真的,当初给程昭阳剑法,也是早就想要将程昭阳收入明夜宗之中。
当然,她也没有强迫程昭阳的意思。
明照霜接着说道:“当然,我们明夜宗是游侠式宗门,昭阳姐姐还可以加入其他宗门的哈,我们明夜宗不在意。”
在原书当中,程昭阳就是加入了剑宗,并且在剑宗的问剑玉阶之上,让百器称臣,万剑俯首,明照霜自然是不可能阻碍她的成长路程的。
但是程昭阳这个人,她们明夜宗要定了!
不仅是程昭阳,还有剑宗的那位大师姐谢宴宁,兽宗的那位小公主阿嵬,合欢宗的那位妖女谈朱,琉璃碧海的沈璃浅与沈摇碧,也都会是她们明夜宗的人!
程昭阳原本心向剑宗,还有几分不乐意,但既然明照霜如此说,她若是再推拒,也没有什么道理。
毕竟同一个人加入两个宗派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是以她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我们的明夜宗了。”
明照霜的目光都放在看程昭阳身上,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同他人语笑晏晏的时候,一道目光透过只剩下一角的空间,金黄色的瞳眸动也不动,就静静地注视着她。
栖春山看着方才还在与她下棋的男人,道:“说了你今年会倒大霉,你不信。”
那男人笑了声:“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