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再醒来时可以说是生龙活虎、精神奕奕——
胳膊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五感、神识皆是清明。
屋外,艳阳高照,正午之时。
她感受着五阶妖的强健筋骨和磅礴妖力,恨不得立刻就冲回弱水,找那些总是仗着自己等阶高欺负她的妖算账,然后就在弱水称王称霸。
以她五阶灵虚之境的实力,再加上孔雀妖相助,估计好几个山头的妖都得对他俩俯首称臣。
对了,那花孔雀临走前的等级是四阶、还是五阶来着……
也不知这十年他的修为长进多少,要是一直停滞不前比不过她,那她可就有的嘚瑟了。
白苓美滋滋幻想着,神识中却突然出现一道冷笑。
命书无情戳破她的美梦:“别幻想了,在完成任务以前,你可没机会回弱水称王。”
望着半空中漂浮的鎏金书卷,白苓倏然眯起眼,非常不友善:
“怎么哪都有你,让不让人,啊不,让妖休息了?”
“休息?”命书讥笑反问,“你有资格休息?”
“怎么没有?我昨夜可是留在亲亲攻略对象房间一晚上,既被他套了个链子,又被恐吓了几次,身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虽然早上他给我喝了用麒麟果煎的药,提高了我的修为,但也无法弥补我心灵上受到的创伤。”
白苓盘腿坐好,仰头望向命书,一脸理所当然。
她还忿忿补充道:“而且我还因为他的药晕倒了,头昏脑涨的,必须得休息一下。”
虽然那是她自己不听劝告,非得再喝那一滴,直接被灵力冲得气血翻涌。
不过那厮也有点危言耸听,什么再喝一滴她就会爆体而亡,她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而且还更神清气爽了。
“昨晚?早上?”命书的调子变得诡异。
“对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白苓还想添油加醋自己有多么不容易,有多么需要休息,却听它古怪讥笑了下:
“你可知现在已经是七日后了。”
白苓愣,反应半晌,目瞪口呆:“什……什么!?”
她本是不信,怀疑是命书在诓骗她。
可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后,端着药走进来的胡枝音看见她醒来时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她好像有点相信了。
“阿苓妹妹,你可算醒了!”
胡枝音放下药碗,欢喜抱住她。
“枝音……姐……姐……”直到白苓被她的热情喘不上气,她才不好意思松开。
胡枝音目露关切:“阿苓妹妹,你现在还难受吗?”
“姐姐放心,阿苓现在很好。”白苓摇摇头,笑容乖巧。
胡枝音怕她是强撑着,认真打量着她,见她面色红润,眼神清明,嘴唇也鲜艳饱满,才松了口气。
她握住白苓的手:“你可知道你整整睡了七天,把我们给吓到了,幸好林师兄说你没事。”
红衣少女一脸心有余悸,白苓能感受到她的真诚,内心很是动容。
她弯着眉眼,笑容也更真挚:“是阿苓让姐姐担心了,都是阿苓的错。”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我们也有错。”
胡枝音望着乖巧至极的少女,越发心疼,“若不是我们掉以轻心,那恶妖能趁机伤害你,怎会害得你昏迷七天。”
白苓:“嗯,是妖伤害我?”
她不是因为喝药补得太过头才被冲昏吗?
见少女表情迷惘,胡枝音耐心解释了来龙去脉。
白苓这才知,林惊鹤已经编好了一个故事——她是晚上被妖攻击损伤了经脉,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幸好林师兄及时发现给你医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胡枝音皱着眉,还有些后怕。
那日少女七窍流血,唇色乌黑,她还以为……
胡枝音顺了顺心口,扬起唇角:“阿苓醒来真好,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咳,你得好好感谢林师兄了。”
命书在识海冷笑补充:“是啊,若不是男二,你这只小花妖早就筋脉寸断而死了,哪里有现在的春光满面。”
白苓惊讶不已,居然是那只毒舌的老狐狸救了她,一瞬间心里有点复杂。
命书:“你现在不得认真攻略?”
白苓不满:“我以前难道不认真吗?”
“什么?”胡枝音面露困惑。
白苓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话说了出来,忙娇羞垂首:“哎呀,阿苓说以前对林公子的心是认真的,以后会更加认真啦。”
“哦?”胡枝音盯着少女绯红欲滴的耳根,语调千回百转,“看来阿苓妹妹更加情根深种,非林师兄不嫁了。”
“讨厌!”
白苓羞得侧开脸,唇瓣被咬得发白。
可在胡枝音看不见的视角,那双水色柔软的眼睛却晦暗如渊。
脚踝上的银铃被不知从哪里卷来的风吹得泠泠作响。
她细哼了声,虽不知那老狐狸为何救她,但一定不会是好心就是了……
**
白苓是在晚上吃饭时才想起问案件之事,她已经昏睡七天了,且那晚蛇妖和林惊鹤打过照面,想来案件已经破得差不多了。
彼时林惊鹤和风逸之刚从缉妖司回到客栈,见到她苏醒很是高兴。
当然,高兴的只有男主风逸之,高大冷峻的俊俏青年,笑得像是个大笨熊。
那老狐狸只是轻合折扇,状似惊喜“呀”了声,不咸不淡、极没有诚意道:“恭贺阿怜死里逃生了。”
那对如墨玉珠似的眼睛却满满都是戏嘲。
白苓也挂上假笑:“阿苓还要感谢林公子及时出手相救,否则……”
她瑟瑟垂头,还装模作样以素色手帕擦拭眼角。
胡枝音心疼地轻拍她的脊背。
林惊鹤闲庭自若欣赏着少女的好戏,见她抬头时,眼角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揉的,竟浮出楚楚可怜的薄红,好笑扬了下眉峰。
他笑道:“举手之劳,阿怜不必挂在心上。”
“怎么能是举手之劳呢。”少女焦急摇头,神色哀戚,“林公子可是救了阿怜一条命啊,阿怜当牛做马报答都不为过。”
“可是……”青年似乎在认真思考,如玉精雕细刻的面庞皎月灼华,眉骨极为突出,眼眶都笼在疏冷的暗影中。
白苓抿了抿唇,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见他笑音:
“阿怜这细胳膊细腿的,为某当牛做马也不现实。”
呵呵——
提前有过预想,白苓可以说是心平如水,笑容不变:“林公子还是这么会说笑。”
林惊鹤眉眼弯弯:“阿怜觉得好笑就好,不过得悠着点,莫要把才修补好的经脉笑崩了。”
白苓唇角僵住,缓了片刻,咬牙:“多谢林公子关心,阿苓会注意的。”
见他们关系如此和谐友好(?),风逸之笑得眯起眼,更加憨傻,直到白苓问起案件之事,才恢复深沉冷峻。
“抱歉阿苓妹妹,是我们的无能,你昏迷七日,案件还是毫无进展。”他低下头,下颌紧紧绷着。
“怎么会?”
白苓不理解,那晚蛇妖在她房间现身,又追着她到林惊鹤房间窗外,虽说她后来昏迷不醒,可林惊鹤应该看见了她。
按道理,案件应该已经解决了才对。
她看向满身闲云野鹤的青年,眼神询问,却被他笑吟吟反问:“阿怜既是已经醒来,正好,你可记得那日攻击你的是什么妖,又是什么样貌?”
“是啊。”
风逸之也提振了精神,灼灼望向她:
“沈青令已来调查,阿苓妹妹房间残余的妖气,与那白骨冢的妖气正是同一只,阿苓妹妹若是记得妖是什么模样,那可……太好了!”
风逸之神色激动。
白苓见林惊鹤神色坦荡,且他是最没有必要隐瞒的,便相信了那晚他没有看见华容样貌。
“是——”
白苓是想说的,可命书居然直接对她的神识施展威压,一瞬间,像是有无数根针密密刺扎,疼得她脸色发白,软倒在胡枝音怀里,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阿苓!”胡枝音慌张搂住她,玛瑙耳坠似流火轻荡。
风逸之也焦急站起身,椅子腿刮着地面发出难听的嘶鸣。
命书声音威严清旷:“小花妖,你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你是恶毒女三,任务只有作妖捣乱,可不是帮助男女主。”
白苓气笑了:“那你提醒一句呗,何必这般?”
命书:“我是在帮你做戏。”
“阿苓,你怎么样?”
“阿苓妹妹?”
耳边传来男女主关切的询问,白苓骂了几句命书,才颤巍巍睁开眼睫,笑得虚弱无力:
“枝音姐姐,风大哥,我……”
少女呼吸急促,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怎么办,阿苓好像记不得那妖是什么样子了,一去想,便会头疼欲裂。”
“这有什么,那就不必想了。”胡枝音无奈又认真,“我们再去找线索罢了。”
“可……”白苓咬着唇,歉疚地望向风逸之。
青年也郑重道:“没关系的,你身体要紧,你现在是不是还难受,我这就去请大夫。”
说着,他拿起靠在桌边的霁渊剑就要走,却被一道幽清如冷泉之音叫住:
“等等,无需给阿怜找大夫。”
白苓望过去,见青年那双狭长的凤眸正定定望向她,笑意流转,目光却如寒潭照影般极具穿透力,心口猛然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