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誉再次到了唐人街。
下车一想,干脆顺着那天吕大叔指给的路,去找了“广生号”。
“广生号”不大,也就20个平方,花生瓜子矿泉水、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有,居家生活的置备,比超市里还全,是个面向社区的小商店。
“小李来了。”吕大叔正给一位客人秤大米,看到李誉高兴的说道。
他儿子也在,纳闷老爸怎么认识这位年轻人的。
“这就是那天,我拉货的第一个客户,给了我20美元的年青人。”吕大叔秤好了,边结账,边对儿子介绍道。
“就是他啊,”吕大叔的儿子年富力强,三十来岁的样子,主动伸出手来,“我叫吕文广。”
“你好,吕哥。”李誉和他握手道。
“对。”大叔开心地说,“你们年青人就该相互认识,多打打交道。”
在一番寒暄和简单的交流之后,李誉拿出虎头鞋,说出了此行目的:“我前些天买的这款虎头鞋,是手工做的,我觉得挺好看,想认识下造鞋的人,吕叔,你知道这人吗?”
吕大叔拿过去,翻了翻,折了折,撇撇嘴说道:“质量也不好啊,就这样的虎头鞋,我服装厂里的女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能做出来。那时候,用不了的下脚料,扔了怪可惜,我们厂女工,都拿回去打成袼褙,做千层底儿布鞋,工序差不多,可比这娃娃鞋难多了。”
与千层底儿布鞋一对比,这虎头鞋也就胜在鞋面的布料颜色漂亮。这也好理解,千层底儿是做给劳动力的,结实最重要,而虎头鞋是给娃娃穿的,漂亮了更惹娃娃喜欢。但两者,工序上都差不太多,会一样,另一个也没什么难的。
“你跟我来,我给你找一个会做的,比你手上这个虎头鞋做的更好。”
吕大叔说完,倒背手在前边领路,李誉跟吕文广打声招呼告别,跟了上去。
一路上,吕大叔说,要去找的人叫许素梅,以前他们车间的大工,手工活做的那叫一个漂亮,也是很热心肠的一个人。
到的时候,徐素梅正要出门,他推了个自行车,车子后座绑着个架子,上边琳琅满目都是小玩具小气球之类。
“紧赶慢赶,总算你还没出门。”吕大叔来了就笑了,“我给你带来个后生,他想学学你造鞋的本事。”
“哎呀,老吕你可好几天没来了。”徐素梅果然如吕大叔说的,非常热心肠,她跟李誉打了声招呼,然后把车子推进了院子,“快进屋坐,老吕,我得使唤你了,快给这个后生沏茶。”
“好嘞。徐司令还是霸道不减当年啊。”看来老吕和徐素梅关系很好,耍贫嘴时候,一点也没有五六十老头该有的稳重样子。
“家里有点乱。”徐素梅帮李誉开了院门,尴尬地说道。
她家住的是平房,准确点说是窝棚,阴暗潮湿算不上,杂乱无章是真的,但是进了里屋却是空荡荡的,有点家徒四壁的冷清。
“她老伴身体不好,过年时刚走了。”老吕熟练地把茶水沏好,递给李誉,解释着说道,“那是个大药罐子,生生把一个家吃没了。老徐怕拖累儿女,拒绝她们接济,一开始还好,这两年,厂子效益一落千丈,现在干脆就倒闭了,生活上就有些困顿。你刚才在外边看到的自行车上的货,那是老徐准备去公园影院什么地方,沿街叫卖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誉感慨道。
“可不是吗?!”吕大叔也叹息了一声。
这时候,徐素梅归置好了车子,也进了屋,吕大叔就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李誉,说对方想见识下她做鞋的本事。
“这有什么难的。”
徐素梅说完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块袼褙,还有几个已经锁边的鞋面,还有已经剪好的鞋帮,给李誉做起了介绍。
“想做鞋,第一道工序是打袼褙,先用面粉熬一些浆糊,然后把这些用不上的碎布,一块块对好了粘上,粘的时候一定要平整,这样鞋底儿才不会凹凸不平,你摸摸我手里这块,是不是很平整。”
李誉摸了一下,由于是浆糊粘贴的,所以有些硬,上边的布片什么颜色都有,但粘好后确实是平整的,他点点头。
“然后是剪样,这么大一块袼褙,根据要做的鞋的尺寸,从上边用铅笔,画出要剪切的样子,这个简单,也不用量,各家都有自家人的模板,照着模板一画就好了。”
“接下来是包边……纳鞋底……做鞋帮……”
徐素梅给李誉介绍着,显得游刃有余,这是必须的,这是几十年来她一直在做的事情,死了也要带坟墓里,根本忘不了。
“你说的虎头鞋,也就是把布鞋的鞋帮弄得高一些,虎脸替换鞋面,工艺上区别不大。”
徐素梅说的和吕大叔基本上一样。
李誉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说的工序有些太复杂了。有没有可能,舍弃一些并非必须的工序,从而可以快速、大批量的生产上一批?”
“最耗费时间的是鞋底,打完袼褙,光晾干就得好几天,更别说纳鞋底多么费工夫了。”徐素梅根据经验说道,“其它地方没什么难度。”
李誉沉思一下:“如果去掉这个工序,我直接从外部订一批鞋底,再集合一批人,能做到批量生产吗?”
徐素梅沉吟一下:“有现成的鞋底的话,没太大问题。”
“小李,你想做鞋?”吕大叔惊讶地问道。
李誉点点头。
“那你直接买下我们彼得服装厂就好了。”吕大叔激动地说道,“我们厂子不小,交通也便利,厂子的设备拿来造鞋,一点问题也没有。还有,我们这帮厂子的老人儿,都是能吃苦耐劳的,现在倒闭的时间短,人都没走散呢!”
“老吕,你别乱说,小李有自己的打算。”徐素梅当然也想厂子能复工,但也知道买下厂子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成的事儿,别因为交情给李誉造成压力,“厂子的厂房加设备,怎么样也值个十几万美元,哪里好收购了?!再说,没订单,小李收购了,不是坑了人家嘛。”
吕大叔听了,一下子犹如霜打的茄子,讪讪地不说话了:这么年轻的后生,怎么可能有钱买厂,关键这个厂子还是个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