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少年的声音清冷,仿佛古琴七弦轻拨的宫音,低沉庄重,不疾不徐,但他说出的话,却是让天晴的脸色骤变,“我远不如她,你崇拜错了人。”
天晴的身体猛地一僵。
“噗!”林樾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天晴怕是不知从哪得知了赢长苏也在这山顶的消息,想借坡上驴,而刚刚那番夸赞,便是想捧赢长苏的臭脚,可惜——
赢长苏不让她捧。
“哈哈哈!”
林樾笑的大声,霎时,一道凌厉地视线自白雾中刮来,他巍然不惧,当着别人面他都不怕,眼下看不到人,他就更不怕了!他双手叉腰,讥笑着开口,“怎么,你们天衍门的这么霸道?自己要吃狗肉说吃就吃,我被猪逗笑还不能笑了?”
“我就笑,我就笑,气死你们!”说着,他朝着白雾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生怕白雾里的人看不到。
霎时,天衍门修士群情激愤。
林樾不知道,公孙屿白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的位置往后拉了一些,而随着他和鎏金池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刚刚的动作,别说特意放大了,就算是些许的白眼,都被天衍门的修士看了个一清二楚。
其中,自然也包括被嘲笑的天晴。
天晴找不到赢长苏,神色本就阴郁,如今听到这些话,眼底更是冷若寒潭,她的眼角余光瞥向鎏金池边的林樾,深绿色的眸底划过一丝阴戾,无声无息间,一条通体深紫色的长藤自她的掌心蜿蜒而出。
天晴的手很小,藤蔓自然也算不得大,它细细长长的一条,像根用紫玉做的筷子,紫色透亮,上面点缀的紫色叶子也精致可爱,它看起来像是个易碎品,可随着它窜生到地面,竟直直地穿透了灰白色的岩石。
就仿佛,那是块豆腐。
生长还在继续,不过瞬息,这藤蔓竟从鎏金池旁的沙土中钻了出来。
它来的太突然也太隐蔽了,只是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尖尖,并没有引起林樾和公孙屿白的警觉,他们背对着藤蔓,将破绽暴露无遗。
天晴闭着眼,神情却突然变的柔和,那小巧的鼻子里轻轻发出一声笑,带着溢满的愉悦,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嘲弄。
“唰!”
似是有破空之声响起,林樾的身子被猛地拽了个趔趄。
一抹紫光扑空,它砸在地上,再次洞穿了一块岩石。
这次的声音不小,林樾和公孙屿白皆是回头看去,霎时,林樾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险好险!
“多谢小......的救命之恩!”哪怕林樾并没有看到江鹿聆,但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在这种两眼一抹黑恶情况下,谁才能救他,谁又会救他。更别说,公孙屿白和赢长苏都在这,小师叔不在这又能在哪呢?
“不客气。”江鹿聆扯着林樾的腰带,传音回应。
她倒是颇有些无所顾忌,毕竟她开启了江珩给的隐匿阵盘,以眼下这些修士的实力,不会有一个人能看到她,至于声音,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如今的灵识高到离谱。不过......
江鹿聆看向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倒是有一个例外。
不过这个例外和没人看到没人听到没什么差别。
毕竟赢长苏一般不说话,说起话来......也不是一般人。
江鹿聆忍不住扭头看了天晴一眼,突然,又是一阵波动,还不待她动手,林樾和公孙屿白便同时出招,银扇猛地划开,十八根扇骨上散发出耀眼的银光,而在银光之下,竟是细细刻画出的十八罗汉。
“镇!”随着一声呵斥,第五根扇骨颤动,霎时,一道玄之又玄的韵味浮动,原本还凶猛异常的藤蔓竟被定在了半空,而紧接着,一根鲜红的长蛇自下而上席卷,将藤蔓缠了个结实。
是林樾的血色长鞭。
林樾将长鞭拉紧,顺带着将藤蔓的底部扯直,他一脚踩上紫玉藤蔓自地底钻出之处,一边用足尖来回碾压,一遍咬牙切齿地开口,“小东西,还没成年就敢出来偷袭,看我整不整折你就完事了!”
说着,他持鞭的手腕一转,灵力涌动,长鞭似是被激活一般,从圆滑的两侧分出一根根小小的尖刺,尖刺向下微弯,刚好扣在了紫玉藤蔓的两侧,而随着灵力的催动,它缓缓收紧。
霎时,紫玉藤蔓疯狂摆动。
这不挣扎还好,一挣扎,竟将自己刮得遍体鳞伤,紫玉藤蔓被血色长鞭彻底刺穿,一道道紫色的液体从藤蔓上流下,斑驳了林樾的鞋面。
“嗡!”藤蔓扭动的更疯狂了,公孙屿白加大灵力输出,眼看着藤蔓就要支离破碎,可下一秒,林樾的面色陡然一白。
“吭!”他发出一声闷哼。
“林樾!”公孙屿白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而他这一分神,那藤蔓居然一头撞上了银扇的扇骨,霎时,扇骨上的银光暗淡了一下,虽然不过瞬间便再次大亮,重新控制住了藤蔓,可就是刚刚那一下,让藤蔓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似是不破不立,藤蔓那破碎的枝干内抽出了新芽,新芽飞快地窜生,不过呼吸之间,便长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它们和母体不同,虽然还是紫色,但这紫色却格外污浊,它们好似营养过剩,粗细不匀亦扭曲丑陋。
看起来像是纯净之地盛开的糜烂之花,诡异又邪恶。
“这是什么!”江鹿聆站在林樾的脚边,心头骇然。
因为离得近,所以江鹿聆看的很清楚,那新生的东西并不是紫玉藤蔓,而是一种活物,像是虫子,又像是肉瘤,虽然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但它有嘴有牙齿,密密细细的一排,狰狞又可怖。
像是闻到了肉香,它们在开开合合。
江鹿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上撒灵液的动作加快了几分,虽然不知道这紫色的液体是什么毒液,但她对母亲炼制的灵液有信心。
而与此同时,林樾疼的直抽气,他感觉自己整条腿都麻木了。
他疼的冷汗直冒,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但他看着长鞭中长出的东西,还是强撑着对公孙屿白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这鬼东西有问题,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事!”
公孙屿白没有回答,良久,他才嗯了一声:“我知道你没事。”
他的目光缓缓往下,只见那已经腐蚀出斑驳大洞的靴子和裤子内侧,是一条白生生的腿,还有一只白嫩嫩的,好似没有沾过地的脚。
若不是那条腿上沾满了污浊的血迹,他都要以为刚刚看到的连骨头都在消融的伤痕是幻觉了。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