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麟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把将作监的所有库存盘查一遍。
关键是东西实在太多了,还有许多物资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动过,这次也全部被翻了出来。
疲惫中带着兴奋,来见齐振,双手呈上核验结果。
齐振拿过来仔细审阅,看完之后一巴掌拍在桌上。
“小小的将作监居然有这么大的窟窿!”
据陆麟的调查,将作监不光是给皇帝制作御用之物的物资出现亏空,就连一般所用的木材、铁锭、皮革等等也都有出入。
总的核算下来,价值超过八十万两。
不排除有历史遗留问题,但尹鸿的责任无疑最大。
“你带人去,给老子抄家!”
陆麟拱手应是,可却没有走,反而汇报了另一个问题。
“大都督,有一个尹鸿的亲信,为了脱罪向卑职举报了一件事,颇为蹊跷。”
“说!”
“据他所说,数月前尹鸿命他将大燕几种最先进的军械图纸和制作工艺进行了复刻,包括军弩、铁臂弓等等,不知做什么用。”
嗯?
齐振陡然皱眉。
“这些都是国之机密,尹鸿单独复刻作甚?”
这件事并不在尹鸿之前的口供里,看来这老小子还隐瞒了不少。
“立即提审尹鸿!”
仅仅半个时辰,陆麟就返回禀报,“那些图纸是吴同吩咐要的。”
齐振奇道:“吴同?他身为吏部尚书要这些军械图纸做什么?”
“尹鸿也不清楚。”
齐振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去问问王尚,唐廉的口供好了没有?”
自从那夜受了惊吓之后,唐廉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
为官在任时人五人六,一旦成为阶下囚立马惊慌失措。加上寄希望于吴同搭救,没想到却被捅刀子。
连番刺激之下有些神经兮兮。
齐振请了御医过来诊治,已经有了好转。
王尚过来回禀,说唐廉恢复的不错,已经在写供状。只是速度比较慢,脑袋时常不清楚,还需几日。
“他不会是装疯卖傻吧?”
“看着不像,从他已经交代的口供里来看,还是有点料的。”
“那就抓紧吧。”
这一等就是七八天。
期间尹鸿的家被抄了个干净,起获赃款十余万两。其他几十万两都被他转手送了出去打点,大头就是吴同和唐廉。
不过尹鸿确定跟假金牌没有牵扯,背后的黑手仍然毫无线索。
齐振在锁定所有证据后,形成了正式奏折禀报女帝。
当然,奏折里主要陈述的是尹鸿贪污公款和倒卖物资之罪,其他的没有提。
女帝御笔朱批,尹鸿判斩监候,亲眷流三千里。
之所以没有马上杀他,因为暂时留着还有用。
工部尚书阮纯作为尹鸿的直接上级,虽然本身没有从将作监拿好处,但监管不力、管理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
按说尹鸿案情节严重数额巨大,阮纯最少也得免官,甚至连坐下狱。
但沈清河建议女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给阮纯一次机会。使功不如使过,好争取更多支持。
女帝会意,下旨免去阮纯工部尚书之位,令其以工部左侍郎之职署理部务,以观后效。
同时免去其文华殿直学士之职,罚俸一年。
这些处理可以说不疼不痒,基本就算一笔带过。
阮纯感激涕零,再次在御书房门外长跪不起。
李德用本来对阮纯的不听话很是恼火,想要借此机会将其彻底踩倒。
但齐振那边死死盯着吴同,让他投鼠忌器。担心惹来反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帝将阮纯收入囊中。
拱卫司以雷霆之势斩落尹鸿,让蓟都百官内心大震。感觉脑袋上从此悬着一把利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另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到沈清河家投递拜帖的官员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到齐振这里的几乎没有,他的凶名实在太盛,等闲还是少招惹。
齐振也乐得清闲,收那么多小弟作甚?
再说他现在的小弟已经不少了,顾顺又给他调来了数十人,拱卫司的盘子算是彻底搭了起来。
朝中另外还有一件大事,在宣判尹鸿的第二天,女帝正式公布了皇位传承方略。
一石激起千层浪。
矛盾的焦点已经在悄悄转移。
这一日,在齐振的耐心被消耗完之前,唐廉的供状终于摆到了他的案头。
翻看之后,连同尹鸿的供状,一起带着入宫觐见。
来到御书房外,小安子连忙上前,低声道:“齐将军,李相在里边,您是等一会儿还是……”
齐振不假思索,“尽管通禀。”
吴同之事无法绕过李德用,到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如直接挑明,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小安子暗暗竖个大拇指,齐将军是越来越牛了,连李德用都不放在眼里。
女帝闻报当即传见,估计也是不愿意一个人面对李德用。
齐振低头走进御书房,恭敬行礼,却仿佛没有看到李德用,连招呼都没打。
“齐振,你来有何事?”
齐振将手里的两份供状呈交,口里说道:“微臣通过调查,获得唐廉和尹鸿的口供。两人全都指证吏部尚书吴同卖官鬻爵、贪污受贿、任人唯亲,数额特别巨大,情节极其严重,请陛下圣裁!”
女帝接过来仔细查阅。
其实里边大部分的内容,齐振已经在之前口头汇报过了。
半晌之后,女帝问道:“拱卫司有何建议?”
齐振朗声道:“自然是要吴同立即到拱卫司接受调查!”
女帝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李德用。
李德用这才轻咳一声,刚想说话,却被齐振抢先。
“我去,原来李相也在啊!下官这几日白天抓人晚上审案,没日没夜连轴转,搞的头昏眼花精力不济。刚才竟然没有看到你,莫要见怪呦。”
话里的意思就是,老子正在想办法对付你,所以没给你打招呼,别生气。
李德用嘴角一抽,心里说,你特么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有个屁用。
但他城府深沉,面上根本不会表现出来,反而淡淡一笑,“齐统领勤勉公事,实乃年轻官员楷模。”
齐振羞涩道:“不敢当不敢当,也就是抓了几个阿猫阿狗罢了,不值一提。”
李德用不再理他,转而冲着女帝。
“陛下,刚才老臣已经禀报,吴同突然发病,恐怕去不了拱卫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