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脚下飞,白云天上走。
金猿不惊伸头现,白鹤一飞三百里。
翠风寨建在一座半山上。寨后两侧悬崖万丈,寨前土坡良田千顷。更远处是几座高岭,茶田一阶一阶盘在岭上,两边是桑林长满山坡。
穿过桑木,路过茶田,就看到巫族寨民挑担背筐走在田里。
“阿伯!”
“是朗昆,朗昆回来啦!”
老远,朗昆叫喊乡民,老民见到也大声吆喝。不一会儿,在寨门前众人聚集,把朗昆包围。
没见过人族什么模样,苏玄清成了一只被围观的猴子。被大人小孩问这问那,上手摸索,更有女孩子掩嘴偷笑。
苏玄清也不恼,幸好会巫语,与众人说笑风声,越发让所有人没了距离感。
晚间宴会盛情,歌舞美酒,热情撩人。有朗昆提醒了两族迥异,才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苏玄清也喝了酒,因此也有了除茶之外的又一习惯,清茶安心静,薄酒暖情爽。
采茶节,是出茶季的头一批茶。茶树新枝长齐,新尖冒头的第一芽。
祭大巫,拜山神,讨得好岁头。
清晨大雾弥漫,少女立山头,姑娘站山腰,踩着露珠,趁太阳未升,雾气未散,摘掉最嫩的那截出芽。放进竹篓,用兽皮包好,回归放于鏊中用温炭慢慢炒干凉透。
嫩芽的色泽不损,叶片的绒毛不伤,不搓自然卷,不晒自然干。热水冲下,茶叶如刚采刚摘,青绿脱水而出,清香停在杯口不散。
虽是凡茶,苏玄清也是喝得自我陶醉。
次茶屯于罐中捂憋,待白霜微出,更有一股淳香冲鼻。
看着农田中的忙碌,又看着寨里各洞各屋的安祥,与修行的领域完全是两幅天地。这种祥和会让融入其中不能自拔,混入大团体的心安,有人群互动的心满。
苏玄清的亲情留在了第一世,仅剩的感情留在了凡界那八十年。如今的他情欲两字已荡然无存,只有对红尘的淡漠。众生在眼中就是一处戏台,只看其中热闹,不理中间感情。
眼在物外,身也在物外。人在世间,心早已在天上。
朗昆回到家里,与亲人相聚,与心上人幽会,与同伴出行。把修行忘掉,榨干所有时间去拥护这短暂的温存。修行人时间相对很长,一不留神这一切将如泡影逝去。
石屋清静,竹门紧闭,油灯照得有些昏暗。
苏玄清抖开那两个储物囊。不少的灵石,不少的灵草。几瓶丹药炼得浑浊不堪,就是药草混合在一起的药丸。有妖兽的骨制材料,没有金铁矿石,就再一些杂物。
金丹期的蛮武将,会巫术,储物囊有着不少奇怪的施法用具。暂时放在一旁,拿起那皮袋,神识一探。一只如神龛怪像一样的鬼物被困在里面,阴气缭绕之中,缩在一处沉睡不动。
苏玄清也不在意,念头一动,一道闪电绞在鬼物身上,瞬间化为一缕阴气。心火一烧,阴气被点燃化为虚无,皮袋也变成灰烬飞散。
卷轴辅在桌面,慢慢展开。也是暗黄兽皮制成,柔软坚实。
不似人族那边有轴封,轴心。就是一卷兽皮,竖向下卷。
《幽冥法卷》
开篇似一首歌谣:
高天黄黄,地苍苍,
大山住在瑶水边。
六臂的怪人把莲种,
红发的黑甲把树砍。
阿巫住在高山上,不离大木把戏看。
有对兄妹住东山,
哥哥句芒捣玉黍,
妹妹后土托石盘。
二十八日天有光,
怪人黑甲抢鹅黄。
阿哥收黍护桑木,
阿妹走下西山找珍珠。
瑶山底下有大洞,
阿妹看到了天九重。
有黑有青有大虫,
阿妹停脚不敢再行。
大虫嘴大三条尾,
阿妹喂它三天米酒,三天玉饼。
大虫送给阿妹一只碗,三两黄土,四两清泉。
阿妹回到西山上,把碗放在石盘间。
黄土放在东北角,那是邙山高三千。
清泉的水啊苦又酸,流向西南十八弯,
阿妹叫它做黄泉。
……
看着这歌谣,苏玄清有些皱眉头。再看,发现巫族法卷都是以歌谣形态记录。
内容易懂但实在抽象,不似人族以谒语记录,呕哑嘲哳,需参悟。抽象的,不懂文化内涵完全不能去理解,如何行功,如何走脉,必须懂得俗语才成。
《大魂咒》
“天光透过一点明,
银芒缠在金丝中。
金丝成网千千层,
银芒点点亿万清。
灰梭就是草心做,
穿过三金织一星。
……”
《牵命歌》
“红花栽在了房东,
白蜡点到了三刻钟。
孩童伸头向外看,
鲤鱼飞到西窗棱。
一个线头玩在阿母右手崩阿崩,
……”
苏玄清看着看着,真有点头疼。《幽冥法卷》绝不是普通卷轴,坎洪能培养瘟鬼,又控制瘟鬼,就不是简单角色。
把人族繁绕复杂的头脑,变成巫族简单纯净的思维,难度比参悟道经还难。
大道至简。
人族的人心复杂了,也不是好事。
苏玄清甩甩头,将立刻参悟的想法摒除,简单的去看这些歌谣,说词。去领略其中的意境,想象其中的婉约,不再认为那是一篇法诀。
白天,无事,苏玄清走在寨中,去倾听寨民的谈笑风声,女孩子的山歌民谣。和孩子嬉戏打闹,摸鱼捉虾,一切尽在乐趣中。
“苏兄弟,采初茶结束了,我们要去盐井去,苏兄弟可要一起!”
“如此甚好!”
食盐自古就是紧俏货,是关系民生的重要物资。靠海有海盐,内陆则吃岩盐,巫族深处大山,便是采地下岩盐。
坎洪心心念念想破坏的盐井,苏玄清也有兴趣去看一看。传奇的古老工艺,在这神奇世界又会是什么光景。
翻起几座大山,路过之处有不少被挖掘过的石窝,土坡。
土坡旁建满成片的竹屋,有大有小。在几座大的竹屋上,竖着的烟囱正汩汩吐着白烟。
“我们寨子祖辈都是釆盐的,虽然要进深山,又艰苦也危险。可能卖个好价钱,我们也能有很多仔仔可以修行。”
“深山蛮兽厉害,又常出来捕食。很多好药不能采,能采到也要让大蛮快点修行,不然族人就会成了它们口中羔羊。
今来蛮兽外出增多,我便回来,要守护一处新盐井。待蛮兽退去,便和苏玄清回金凤寨。”
“朗昆大哥不急,若要兄弟出手,尽管开口。”
“多谢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