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墨与怀秋乘坐的马车,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当马车行至阿宝的粮铺前,突然,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店伙计从店内冲了出来,动作急切却又带着几分谨慎,拦在了马车前。伙计满脸通红,额头上汗珠滚滚,大声喊道:“车上可是宫里的贵人?”
楚千墨听闻,微微皱眉,掀开了马车上的锦帘,下了马车,目光温和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憨厚朴实的店伙计。“是,有什么事情吗?你们宝掌柜不是去了赤蜀吗?”
店伙计见状,忙恭敬地低下头,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似是觉得不够干净,又在衣角反复擦拭后,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信。他双手将信高高呈上,语气诚恳,“这是宝掌柜临行前写的一封信,交代小的想办法递进宫给皇帝陛下。小的去过将军府,可是将军府的人说,将军陪将军夫人去墓上守灵了,还没回来。小的又去了崇亲王府,结果王爷王妃一个都不在府上。实在没法子,小的便天天守在路边,想着能不能碰上个宫中贵人。”
楚千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伸手接过信。他心中对这伙计的执着和认真有了几分赞许,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宫中的?”
店伙计一听,胸脯挺得高高的,脸上满是自豪,“我们粮铺可是皇商,这皇家的马车、马匹,我们怎么会不认识?平日里没少和宫里采买的公公打交道,这些特征自然是烂熟于心。”
“嗯,挺聪明的伙计,来,这是给你的打赏。”楚千墨从袖中拿出一袋碎银,递到店伙计面前。
店伙计却将银袋轻轻一推,“宝掌柜给我们的工钱已经很多了,比其他铺子最起码高三成。帮掌柜的做点事,是分内之事,哪儿好意思再要赏钱。麻烦贵人,千万要把信送给陛下,小的先回铺里忙了。”说完,店伙计向楚千墨行了个礼,便小跑着回了粮铺,身影很快消失在店铺之中。
楚千墨望着店伙计离去的背影,微微点头,随后上了马车。怀秋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待楚千墨坐稳,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您不拆开看看?”
楚千墨轻轻摇了摇头,将信小心地收入怀中,“这是阿宝给镜禾的,不是给我的。”
“您和陛下有何不同?陛下看过还是会给您看。”怀秋眨着眼睛,一脸的好奇心。
楚千墨忍不住笑了笑,“不一样,我主动去看,和她主动给我看,性质不同,对了,这会子不气了?”
怀秋嘟着嘴,脸上还带着几分委屈,“气,还气着呢!今天容氏连下人都能把皇后赶出府,他日怕是要翻天了。”
楚千墨看着怀秋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回去好好的告他们一状便是了。”
怀秋听了,心中的气消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嘟囔:“哼,等着吧,陛下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安从玉斜倚在薄毯上,往日白皙如玉的肌肤,这两日仿若泡进了藤黄汁子里,泛着刺目的蜡黄,连眼白都被染得浑浊不堪。他的肚子越发隆起,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月荷守在一旁,眼眶通红,泪水如决堤之水,不停地滚落。她看着安从玉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云呈,还有几天能到天陵?我觉得从玉怕是快撑不住了。”月荷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厉害。
云呈的手紧紧握着马鞭,指节泛青,又狠狠抽了一马鞭,马匹吃痛,嘶鸣着向前狂奔。“三日,还有三日,我们已经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了……”云呈说到此处,声音哽咽,豆大的泪珠滚落,在满是尘土的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他想过他们会兵败,想过和安从玉一起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可从未想过会是如今这般场景,眼睁睁看着安从玉遭受着这般非人的病痛折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安从玉整个人已经疼得神志不清,双眼紧闭,冷汗如雨下,每隔一会儿,他便剧烈地抽搐起来,紧接着,大口大口的黄水从她他口中喷涌而出。
月荷看着小木盆里快要装满的黄绿色秽液,心中满是慌乱恐惧。水米不进的安从玉,究竟是从哪里吐出来这么多黄水的?
云呈突然勒住缰绳,马车猛地停下,扬起一片尘土。“月荷姑娘,我牵两匹马去河边饮水,也让马歇歇,我们速度快,他们被甩在后面,若是马跑死了,一时半刻没得换。”
“好,刚好我也下车打水清理一下车里。”月荷端着满是秽液的木盆,脚步踉跄地下了马车。
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她跟在云呈身后,走向不远处的小河。河水潺潺流淌,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云呈将马匹牵到河边,马匹迫不及待地低头饮水,溅起一朵朵水花。
“月荷姑娘,怎么了?”云呈察觉到月荷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月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她快速倒掉木盆中的秽液,蹲下身子,用河水清洗木盆。河水冰凉刺骨,冻得她双手发红,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脑海中全是安从玉痛苦的模样。
清理完木盆,月荷站起身来,端着木盆回到车内,安从玉的情况愈发糟糕。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痛苦的扭着身体。月荷坐在安从玉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试图给他一些安慰。云呈重新扬起马鞭,马车再次朝着天陵的方向疾驰而去。
临雀和塔依娜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城,站在马车前,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塔依娜递了巾帕给他,“怎么了?是着凉了吗?”
临雀揉着鼻子摇了摇头,“说不上来这两天怎么了,总觉心神不宁,又好像有什么人在念叨我。”
塔依娜躲在临雀身后,四下张望,“你可别再说了,荒山野岭的,不往那处想,倒也没什么可怕的,让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后脊梁冒凉气,阴森森的。”
“走吧,八成是我多想了,朝中必定没什么大事,有的话,陛下早就派人寻我了,走,咱们回家。”临雀一把将塔依娜抱上马车,自己往车上一坐,扬鞭策马往天陵都城的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