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刚从校场练兵归来,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相互撞击,发出细碎声响。待瞧见府门口的临雀与禁军,“护国大将军这是要反了吗?知不知道你站在谁家的门口?”
临雀端坐马上,面容平静如水,伸手从怀中取出白镜禾的手谕,动作不疾不徐,“先别发火,看看。”
镇国公怒目圆睁,上前一把夺过手谕,扫了两眼后,便将手谕扔到地上,“污蔑!白镜禾这是要卸磨杀驴啊!”镇国公声嘶力竭,眼中血丝密布,“当年若没有我容氏一族替她守住皇城,她能安心在前线作战?现如今天下太平,就嫌我容家功高震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臣要进宫,找白镜禾问个清楚!”
未等临雀回应,安童低眸看着地上的手谕,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他俯身捡起手谕,轻轻吹去上面的浮尘,“进宫是一定会让你们进的。来人,奉旨查抄容府,府上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天牢。”
镇国公闻言,“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寒光在阴沉天色下闪烁,他立于府门前,“我看谁敢!”刀锋直指安童,“安童,你是不是站错队了?白镜禾当年因为安相之事,杀了安氏几十口人,你是忘了吗?”
安童面容平静,眼眸深邃如渊,平视镇国公,“安相蓄意谋反,罪不可恕,陛下处置得当,并未牵连安氏无罪族人。陛下未行株连之刑,已是浩荡君恩,安童永感于心,自是不敢忘。”
“你……”镇国公被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
“都愣着作甚?动手!”临雀大手一挥,禁军如潮水般涌入。镇国公手中长刀刚举起来,安童身形一闪,一脚精准踢飞镇国公手中的刀,刀身旋转着插入数丈外的石狮之上。“来人,押走!”安童一声令下,镇国公被禁军架起,押上一辆马车。
云呈驾着一辆青黑色马车如离弦之箭,直闯宫门。“快,让我们进去找御医!”驾车的云呈满脸焦急,马鞭挥舞得呼呼作响。
禁军守卫手持长刀,迅速围拢上前,“何人闯宫?”
安从玉从马车窗口伸出焦黄干瘦的手,掌心躺着一块玄铁令牌。禁军接过令牌,脸色骤变,纷纷单膝跪地行礼:“开门放行。”
云呈扬鞭催马,马车在宫道上疾驰,车轮与石板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路奔向辰翊宫,宫门口的宫人看到这般架势,震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是?”
云呈一个箭步跳下车,双手稳稳抱起安从玉。宫人看着面色焦黄、瘦到脱相的安从玉,吓得手中扫把“啪”地落地:“奴婢,这就去通报陛下。”
云呈一边大步往辰翊宫走,一边急切吩咐:“差人去请御医,快!”
安从玉被安置在雕花拔步床上,肚子肿胀得如同身怀六甲的妇人。他疼得喘不过气,艰难开口:“云呈,我想见镜禾。”
云呈眼眶泛红,忙点头:“公子先歇歇,让月荷姑娘给你换件干净衣裳,我这就去请陛下来。”
话音未落,白镜禾与楚千墨匆匆走进殿内。白镜禾一把拉住云呈,眸中满是焦急,“从玉到底什么病?”
云呈嘴唇颤抖,摇了摇头,眼眶中泪水打转,“不知道是什么怪病,我们在去赤蜀的路上,公子突然腹痛难耐,呕吐不止,很快就肤色焦黄……”一想到安从玉一路上所受的折磨,云呈哽咽得说不下去。
白镜禾快步走进房间。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酸腐之气,熏得人几欲作呕。白镜禾进屋便瞧见床榻上的安从玉,他面色焦黄,仿若被抽干了生机,皮肤紧绷在颧骨上,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完全不像正常人模样。
安从玉听到脚步声,抬眸见是白镜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手忙脚乱拉扯过锦被,试图盖住高高隆起、仿若怀胎数月的肚子,动作间,牵扯到腹部的疼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抽搐。
白镜禾走到床边,神色凝重,身后的月荷见状,忙搬来一张雕花凳子。白镜禾坐下,目光在月荷身上停留片刻。月荷正如白慕淮所言,就是个普通的姑娘,此刻她的衣裙上沾满了安从玉呕吐的污秽,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姑娘快去换身衣裳吧。”白镜禾轻声说道。
月荷这才惊觉自己的狼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污渍,脸上泛起红晕。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安从玉,从一旁宫人手中接过干净的衣衫,转身走进里间。
楚千墨一直站在一旁,目光敏锐的他,见安从玉这般模样,猜想他定有话想对白镜禾说。“镜禾,你陪着从玉,我去看看御医怎么还没来?”楚千墨声音温润,言语间满是体贴。
云呈和宫人们心领神会,纷纷悄然退了出去。转眼间,屋内就只剩下白镜禾和安从玉两人,寂静的氛围中,唯有安从玉粗重的喘息声,“镜禾,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用情不专,所以,老天爷惩罚我?”安从玉声音沙哑。
白镜禾起身,走到铜盆旁,将巾帕浸湿,又回到床边,轻柔地给安从玉擦脸。“那要照你这样说,皇帝三宫六院的不得被雷劈死?病了就治,不要自己瞎琢磨,康御医很快就来了,别怕。”安从玉听了这话,腹部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可腹中那仿若有积水般的肿胀,依旧让他难受得紧。
康御医手持药箱,脚步匆匆地赶来,在房门口看到楚千墨,微微点头示意,便抬脚迈进屋内。当他第一眼看到安从玉时,心就凉了半截。康御医先对着白镜禾低头施礼,随后将药箱放在一旁案几上,快步走到床边,伸出手指,搭在安从玉腕间,开始诊脉。
诊完脉,康御医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扭头看向白镜禾,犹豫片刻后说道:“陛下要不先回避一下?”
“为何要回避?”白镜禾柳眉微蹙,眼中满是不解。
“老臣需要脱去他衣服查看。”康御医一脸无奈,拱手解释道。
白镜禾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点头道:“也好,有劳康御医了。”说罢,起身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外,楚千墨早已等候多时,见白镜禾出来,忙上前询问:“怎么样?”
白镜禾摇了摇头,秀眉依旧紧蹙,“康御医要给从玉脱衣检查,我便出来了。也不知从玉究竟得了什么病,会变成这副模样……”
正说着,里间传来安从玉压抑的痛呼声。白镜禾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就要推门进去,却被楚千墨伸手拦住,“康御医正在诊治,咱们贸然进去,恐会影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