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的晨雾裹着青苔气息,周寅坤蹲在博物馆西翼的脚手架下卷烟。烟丝从颤抖的指缝簌簌飘落,混着昨夜雨水在青砖上凝成褐色斑块。他后腰的枪伤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痛,这让他想起1997年油麻地码头那个同样阴沉的清晨。
\"爸爸,剪彩要开始了。\"茵茵的声音穿过雾气。她深蓝警服熨得笔挺,胸前的0972警徽却被悄悄调转了十五度——这是父女俩约定的暗号,说明场馆内至少有三处异常热源。
周寅坤用雨伞尖挑起块碎石,在积水里画出太平山长椅的轮廓。当碎石击中茵茵鞋跟时,她瞳孔微缩——水面倒影里,二楼窗框的紫铜雕花正渗出暗红液体,与二十年前洪门刑堂的机关如出一辙。
博物馆正厅,周夏夏的轮椅碾过刚打蜡的大理石地面。她指尖抚过展柜玻璃,在兄长遗物的鎏金相框上留下药油气息。当轮椅停在1997年缉毒案展区时,钢轮突然卡进地砖缝隙——正是当年周夏明中弹倒下的位置。
\"周女士,请移步剪彩区。\"工作人员伸手要推轮椅,却被周夏夏攥住手腕。她的战术笔尖抵住对方虎口,声音轻得像在说情话:\"告诉何老狗,他仿造的机械义肢漏电。\"
警报声炸响的刹那,茵茵的警靴已踏上旋转楼梯。她扯断珍珠项链,浑圆的珍珠滚落台阶,在追兵脚下炸开细小的烟雾弹。这是周寅坤教她的\"雨打法\",用女儿家首饰藏杀机。
二楼档案室的门锁着上世纪的老式铜锁。当茵茵的战术笔插入锁孔时,笔杆突然传来熟悉的震颤频率——父亲正在楼下用雨伞尖敲击承重柱,摩尔斯电码拼出\"左三右四\"。
暗门开启的腥风里,成排玻璃罐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福尔马林溶液中漂浮的人体组织,表皮都烙着0972的烫痕。茵茵的警徽突然发烫,她想起昨夜父亲埋进沙地的警徽——原来那些消失的烫伤疤,都被做成了标本。
\"小丫头比周寅坤有胆色。\"沙哑笑声从排风管传来,机械义肢的液压声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茵茵突然旋身,将战术笔掷向声源,陶瓷刀刃切断电缆的瞬间,暗室轰然倾斜——这竟是按照洪门赌场轮盘设计的翻转机关。
周夏夏的轮椅在倾斜的地面急速下滑。她扯下颈间丝巾缠住展柜钢角,蕾丝布料在掌心勒出血痕。当轮椅撞碎某扇暗窗时,1997年的阳光忽然倾泻而入——这是兄长设计的密道,用十二面镜墙将晨光折射成囚笼。
茵茵在镜阵中看见无数个自己。每个镜像的警服都染着不同血迹,那是父亲二十年来受过的大小枪伤。当她触到某面温热的镜面时,周寅坤的雨伞尖突然穿透镜框,陶瓷刀刃上挑着半枚带血的赌场筹码。
\"低头。\"
父亲的声音裹着硝烟味。茵茵俯身的瞬间,子弹穿透三层镜面,将何鸿森的机械义肢钉在鎏金门框上。周夏夏的轮椅从阴影中冲出,轮椅扶手上弹出的刀片,正是当年刺入兄长胸膛的凶器复刻。
\"你们周家...\"何鸿森的话被掐断在机械咽喉里。周寅坤的雨伞尖抵住他下颌,另一只手却温柔地遮住女儿眼睛。当陶瓷刀刃割开人造皮肤时,二十年陈腐的血腥气与博物馆的新漆味混成令人作呕的甜腥。
正午阳光穿透穹顶玻璃,茵茵在父亲掌心摸到粘稠的血。周寅坤倚着复原的太平山长椅,将染血的0972警徽塞进女儿口袋。当警笛声响彻山路时,他正用雨伞尖在青砖上勾画新的防线——这次是为女儿准备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