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阳光刺破时,夏夏正往竹篮里装刚烤的椰丝饼干。弥生踮脚偷摸了一块,碎渣掉在周寅坤擦到一半的摩托车座上。
“周弥生。”他头也不抬地抛过来块抹布,“擦干净。”
小丫头捏着抹布角蹭座位,机油混着椰香在晨风里散开。夏夏拎起篮子:“集市该出摊了。”
周寅坤甩上车罩,金属锁扣“咔嗒”响了两声。弥生突然指着路边的蒲公英:“爸爸看!会飞的子弹!”她鼓起腮帮子一吹,绒球散成伞兵降落在周寅坤肩头。
集市石板路还凝着露水,夏夏在干货摊前挑香菇。弥生拽着周寅坤的皮带扣晃悠,他单手拎起女儿按坐在装玉米的麻袋上:“再动就把你抵押给卖椰子的。”
“老板娘尝尝新到的桂圆?”摊主递来竹篾盘,指甲缝里的泥垢颜色比本地红土深两分。夏夏捡起颗桂圆轻轻一捏,果壳裂出规整的十字纹——只有军用刀具能切出这种痕迹。
“要三斤。”她笑着把篮子往前推,余光瞥见周寅坤踢翻了弥生脚下的空箩筐。竹筐滚到干货摊底,惊出只灰毛老鼠。
摊主脸色微变,夏夏已经将挑好的香菇倒进他怀里:“麻烦称完放这儿,我带女儿买糖去。”
糖果铺前挤满学生,弥生趴在玻璃柜上指彩虹糖罐。周寅坤摸出枚硬币在指尖翻转,突然弹向屋檐。瓦片“当啷”响动,惊飞两只鸽子,羽毛落进隔壁摊位沸腾的鱼丸汤锅。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的。”夏夏把弥生拽离柜台,顺势撞歪了身后男人的相机包。镜头盖滚到周寅坤脚边,被他踩住:“你的?”
“谢、谢谢。”男人弯腰时后颈露出防晒霜没抹匀的白痕,周寅坤碾着镜头盖的鞋底多转半圈才松开。
回干货摊的路上,夏夏接过装满桂圆的塑料袋,指尖摸到夹层的硬片。周寅坤抱起弥生骑在肩头,小丫头挥着新买的棒棒糖指挥方向:“左转!避开蚂蚁军队!”
午饭时分,夏夏把桂圆倒进洗菜盆。周寅坤倚着料理台削土豆,刀刃时不时磕在陶瓷碗沿。当第七声脆响传来时,夏夏忽然关掉水龙头:“弥生去数数晾了几件衣服。”
支开女儿后,她捞出泡发的桂圆,果肉里嵌着微型定位器。周寅坤的匕首尖已挑开塑料包装,芯片黏在刀尖上滋滋冒烟。
“上午那杯甘蔗汁,”夏夏拧干抹布擦流理台,“杯底有同样的焊点。”
周寅坤把发黑的芯片按进土豆泥:“咸了。”
“什么?”
“昨天的汤。”他端起土豆泥倒进垃圾桶,塑料桶内壁顿时浮起细密气泡。弥生抱着晾衣夹冲进来:“爸爸!我的袜子被风吹到芒果树上啦!”
周寅坤拎着竹竿出去捅芒果树枝,夏夏在围裙上擦干手,从冰箱顶层取出备用火腿。保鲜膜缝隙里卡着半片金属箔,和她今早在集市收到的信号增强器材质相同。
晚饭时弥生把米饭堆成城堡,夏夏敲敲碗沿:“好好吃饭。”
“爸爸在米饭里藏了宝藏!”小丫头挖出颗锡纸包着的巧克力,糖纸反射的微光在天花板映出个红点。周寅坤突然起身盛汤,瓷勺“当啷”撞上吊灯,红点瞬间消失。
洗碗池溅起的水花沾湿夏夏袖口,周寅坤扯过毛巾扔她肩上。泡沫堆里浮起片玫瑰花瓣,是他削胡萝卜时刻的,锯齿边像被子弹擦过的痕迹。
“明天进山采菌子?”夏夏拧干抹布。
周寅坤甩着手上的水珠:“带雨披。”
后半夜骤雨突至,夏夏起来关窗,发现周寅坤在阁楼检修天线。雷光劈亮他手中的老虎钳,电线断口处裸露出不属于民用设备的彩色芯线。
晨光熹微中,夏夏往背包里塞进三件雨披。周寅坤掂了掂重量,抽出件雨披扔回衣柜,金属挂钩在木门上撞出浅坑。
山道泥泞,弥生专挑水洼踩,溅起的泥点沾满周寅坤的裤腿。夏夏弯腰采鸡枞菌时,菌伞边缘的齿痕让她动作微顿——有人比他们早半小时经过这里。
“妈妈!这里有蓝莓!”弥生蹲在灌木丛前喊。
周寅坤用树枝拨开荆棘,青苔上有两道平行的压痕。夏夏摘蓝莓的手转了个方向,将半熟的果子塞进密封袋:“给陈阿姨泡酒。”
山顶休息亭的石凳还带着潮气,夏夏铺开野餐布。周寅坤拆开三明治包装,突然掰下半块扔向树丛。惊起的山雀撞断枯枝,有人闷哼一声。
“爸爸喂小鸟!”弥生要把自己的三明治掰碎,被夏夏握住手腕:“鸟儿吃多了会撑。”
返程时暴雨倾盆,周寅坤把雨披裹住母女俩,自己淋得透湿。摩托车灯穿透雨幕,后视镜里隐约有车灯闪烁,在第三个弯道后彻底消失。
热水器坏了,夏夏用铁壶烧水洗澡。周寅坤在浴室门外修水管,扳手敲击声与弥生的踩水声混成古怪节奏。夏夏擦着头发出来时,看见他正把女儿湿漉漉的辫子绑成死结。
“我来吧。”她接过梳子。
周寅坤甩着手上的水珠退到窗边,月光将他潮湿的背影印在窗帘上。夏夏梳开打结的发丝,在弥生发梢发现半粒蓝莓籽——他们今天采的蓝莓根本没有籽。
吹风机嗡鸣声中,周寅坤突然关掉总闸。黑暗里响起金属碰撞声,复电时他手里多了把滴水的瑞士军刀,刀尖挑着只湿透的监听器。
“洗澡玩具!”弥生要去抓,被夏夏用毛巾裹住。周寅坤把监听器塞进肥皂盒,倒上弥生喝剩的汽水,气泡炸裂声像微型的爆竹。
临睡前夏夏检查门窗,发现周寅坤在门缝夹了片蓝莓叶。月光穿过叶脉,在玄关地面投出蛛网似的影子,轻轻一碰就会碎成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