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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一路的行进中,无心看风景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行路和谈论中,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的,这些风景刹那间,都了无痕迹,一扫而过了。
生命的流程,不过如此,夏明竹笑着说:“看看,前面到了一个小镇子了,我们停下来,吃点东西,看看风景,缓缓劲儿。”
“嗯,好的。我看见了,一家不错的饭馆了,我们去,好好歇一会儿。”周广亮说完话,就把车子停在路边的车位上。一个小镇,看起来朴朴实实,干干净净的。
“看见没?一家川湘菜肴。就这家了。我刚才在车上就看见了。你看看,人还不少,应该是口味不错的。”周广亮说着。两个人笑着,进了这家餐馆里。
进去了,发现果然不错,七八张桌子上,都是有人在吃着,夏明竹说:“里边靠近服务台这个位置,还空着,我们过去吧。看来,生意还真是不错的。”
刚坐下,服务生就过来了,递上菜单说:“请点餐。”
一个清秀干净的小姑娘,边说着,就给两位递过来一壶热茶,这是每个桌子上的专用招待茶。
夏明竹看过去,果然是每个桌子上,都放着一个这样的茶壶。就知道这家餐馆的服务,是很规范的。
周广亮拿着菜单,轻轻地说:“一个鱼香肉丝,这个大丰收,来一个,再来个时令蔬菜。两碗米饭。”
“好的,稍等。”
夏明竹接着说:“你看看,我们这些遍布各个角落的餐馆,城市、小镇、农村,凡是有人的地方,这些基本的吃喝拉撒睡,都是我们的习俗文化传统在里面。可是你看到了没 ?这其中行走的人,是不一样的。
你看看远处,那两个中年男人,在抽着烟,喝着啤酒,谈论着两个人私密的话题,你再看看这边的,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两个人都在吃饭,显然表情都不一样,这里有很奇怪的心境差异啊。”
“你先说什么呢?我还有些没听懂?”
“我是说流露出来的,能看得见的,都是一种表象的日常东西,特别是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人都是当下的,简单需要表达,而深层的需求和逻辑,外人是看不透,看不穿的。只有在相对长的时间内,频繁接触,交往,能显露出,这个人的固有的,本质性的人格结构。”夏明竹接着说。
“我懂了,我来继续说说,这个年轻的大网红,这个现在吸引住了很多人关注的凤凰男,短短的两年,爆火后,通过自己和老板同事平台,以及平台上,出出进进的这些陌生人,无数次的互动,才在这个明暗、阴阳之间,在说出的话和行动之间,获得了自己想要的,那些名和利。”夏明竹继续说。
“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他的言行不一,表里对立冲突的表达方式,这就给人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等于这些光鲜华美的言辞,都是他笼络人心,博取好感、欣赏、敬佩、崇拜的有效工具。”
“他自己是很懂这个网络的本质,他说过了,网络就是个虚拟的空间,这里的做戏,会更有隐蔽性。说话要尽量不说明白,说三份,留七分才,有悬念有,不确定性。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是一个挂一漏万的学问。”
“那这是,我们这个传统习俗中,人们几千年来标榜的东西。人人都在奋力,借这个东西,来打造自己的社会符号。塑造出自己的身份,角色,面具,人设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样的人,不论他年龄有多大,在历史中,从来都是很多的,数不胜数, 充满着历史的史册。只不过是外在的,这些工具略有差别,但骨子里的都是一样的,表里严重冲突。简单说,就是明规则和潜规则的区别。”
“潜规则就是本质性的,无限量的最大化自己的私欲,具体说就是钱财名分,这个骨子里的需要。这个年轻的大网红,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是从小把别人用来玩的时间,都在默默地读书。他先通过自己的才华,来拉开自己和别人的距离,逐渐树立自己的超凡脱俗博览群书的特质。
再讲自己的故事,来自底层农村贫困家庭,父母亲都是农民,家里贫穷的上不起学, 姐姐弟弟妹妹都辍学了。自己现在外打工,一个月只有三千多块钱,吃不起饭,住不起房。
把自己的收入低和自己出类拔萃的才华,卖货的巨额业绩,尽量拉开天然之别的距离,在这些粉丝心里,激起强烈的同情可怜。特别是孙子兵法额三十六计的熟读,活学活用,这个收买人心,这一计谋。
以这个手段,就把这些,口袋里不差钱的粉丝们吃定了。绝大多数都是女性,年龄大的女性居多。这样就渐渐的,能够控制粉丝的情感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暗度陈仓的手法。巨大的公司平台,就变成了私有操控人力资源了。人心被收买了。悄悄的偏离和窃取,是很高明的。”夏明竹轻轻地说道。
“嗯,有道理。这些东西,是我们这个文化传统里,固有的东西,不明真相的芸芸众生,本来就没什么时间去饱读诗书, 没读过几本书,被洗脑的过程,很快就完成了。收割人脉完成后,他就成名人了。一个清新正能量的大神,就这样被制造出来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一个词叫浑水摸鱼。这个小家伙,先把这一池水给搅浑了,故意遮遮掩掩,欲言又止,模模糊糊,装可怜,天才的高人设,和穷苦的可怜相,就击中了他粉丝的玻璃心。”
“哦,原来如此啊。这个掌握了千万粉丝的心 ,情感操控的水到渠成,别忘了,他的几千万粉丝,有个专用名词叫丈母娘和翠花,就变成了完美的大神了。
你刚才说的,我们传统文化土壤,就是这样习惯性的造神,从来不回归到人性的本质上,那个人之初性本恶的逻辑上。无法让每个人,都成为真正的自己,变成某个标签,面具,角色,就是如何折腾,就是不能成为自己。
这才是我们几千年历程中的,那些根深蒂固的劣根性和酱缸味道,腐烂的氛围环境,才是自动制造大骗子和大强盗、大流氓、大土匪、大皇帝、大奴隶主的地方。我们那些为了功名利禄的读书人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不是回归到生命, 而是水和舟的关系。”
“是的,从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到佛陀禅宗,王阳明、曾国藩等等,这个问题都没有解决。
就是这个,人的本质,从来是无法回归,都在蒙昧的混水里,浑浑噩噩地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一个作家写了本书叫《活着》,他给人说,他自己就是靠这本《活着》活着。
就这样似人非人地活着。为啥那么多人,有点权、有点钱,都要跑到国外去呢?是因为感觉在这里,没有自己想要的,那个骨子里本能的安全感,随时都能可能归零,变成一个穷光蛋,阶下囚。
勤劳善良而贫穷的本色,辛辛苦苦一辈子,还是个受苦受穷,没钱要饿死。
看看多少人写的文字里,就是一个饿,饿了,饿肚子,穷困潦倒的活着。
总是活在恐惧、焦虑中,惶惶不可终日。担惊受怕,日夜不宁,焦躁不安,或者就死猪不怕开水烫,做个没脸没皮的滚刀肉,就是周作迅所说的,那个可怜的自我安慰法、佛洛依德说的防御机制,或者就是精神胜利法。
都变成了那个可笑的看客,现在叫吃瓜群众。郑柏杨说的那个丑陋的人,洪晓芒说的那个没有启蒙的人,陈志红说的那个巨婴群体。”夏明竹喝了口汤,叽里呱啦了一大堆。
“嗯,你说得对,我们这些皮囊、外在的物质、高楼大厦、洋房汽车、电气化、自动化的通讯交通,我们的技术,我们能看到的,一切表象的东西,都是灵与肉的严重冲突和撕裂。
人没有心灵思想的自由,没有独立的人格,就没有尊严,没有真正的价值。草民草民,就是本来如草芥般的,月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们这个大网红,这个凤凰男的一夜爆火,两年拿到六个亿的财富,是这个社会文化中的,这些看客们,自动化地创造出来的。算是土特产,本土特色产品。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土壤天空,都是我们自己,这些当地人自己自产自销的过程。包括你我在内,我们是这里的一部分。所谓的雪崩的发生,是每片雪花的责任。
这个大网红,深谙我们的游戏规则,和那些底层逻辑。这是个死循环,我们会一直这么重复,这个酱缸文化故事的。一个大蛆虫游戏而已。”
“那我们能做什么?五千年了,就这么层层掉皮,生生不息地,重复酱缸里的这个味道了。跑到国外,去也没用,那不是你的母系文化,也融不进去人家的文化里,到哪里都是这套游戏的变形,表演一会儿罢了。”
“哦,天哪,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我的诗远方之旅,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一点麻醉舞蹈游戏,就像是桃花源的,那个梦一样。”
“差不多吧,清醒了,就被封口了,嘴巴就被贴上胶布,或者缝针,如果疯了,就会被送到精神病院了。只好这么自我麻醉着,活在你我的诗情画意浪漫里了。”
“吃好了,走人喽。”
夏明竹,突然要晕倒了,她是不忍心,自己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没到车上,她动不了,周光亮扶着她,轻轻地说:“先别走,再坐一会儿。休息会儿。不急,我们又没啥着急的事情,就是个开心快乐的行走,浪迹天涯。”
周广亮,在旁边陪着她。夏明竹自己闭着眼睛,心里想着:行尸走肉的活着,没有尊严的过着,贴着标签,说着可笑的笑话,真是悲凉啊。
外形上像个人,骨子里是工具,物品,奴隶,或者是走在成为奴隶的路上。
这时候,有个老人,从旁边走过,好奇的看着夏明竹,就问周广亮道:“她怎么啦?要不要,去给她送到医院看看?看来病得不轻啊。”
夏明竹无语了,想起来那个寓言故事:一个古老的存在,祖祖辈辈,都在喝这个古老的深井里的水,多苦都不觉得苦。乐在其中。谁知道,有一天,多年在外,几代人都出去了。在外周游地球村的一个村民回来了,才算是看清楚了,村民们长期喝这口深井里的苦水,发现村民们居然都疯了。
就坐在井边痛哭流涕,肝肠寸断,声嘶力竭。没想到,村民们看见这个外来的人,就直接把他当成了怪物,大家都说,村里来个疯子。
此时此刻,夏明竹是无语的。无力无助的。
周广亮看着她,几乎要昏死了,还好,似乎她又明白了,自己这次出行的使命,就是奔赴诗远方的享受过程。
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英雄啊,看清了生命生活的真相,依然还是笑对天下,向阳而生的活着。
奔赴诗远方的路程,尽管是路漫漫兮修远,还是必须坚守,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三吕大夫的气概。
周广亮是无法代替自己活下去的,必须靠自己的脚步,来丈量每一座山,每一步路。生命的过程,就是一个体验过程。就算是自己的文字里,没有别人期待的东西,只要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生命过程,就是心满意足的。最起码,让后来的人,知道夏明竹这个人,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所谓的不枉此行,就是值得的。自己受的这些罪,和自己的生命是匹配的。夏明竹的心思再次飞起来了。知道怎么说,也得先把自己学到的东西,活出来,所谓的知行合一,那就来个真实的归一感吧。
周广亮,看见夏明竹睁开了眼睛,脸色好多了,就说:“亲爱的,你好点了吗?我们要不要休整一下?”
“哦,我们必须持续在路上,身心灵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