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周广亮在早上七点,就提着早点,来到病房了,进了门,看见床上的夏明竹,在灯下看书,就知道,她昨晚上睡得还好了。
就说:“亲爱的,来吃早饭吧。给你买了包子红豆稀饭,还有鸡蛋。”
“哦,你这么早就过来了,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人家饭馆里早点五点半,就开始卖了,油条豆浆,我没敢给你买,等你出院了,我们再吃你喜欢的,肉夹馍、汉堡之类的。”
“我去刷个牙,洗把脸。”
夏明竹从门口进来笑着问门口的那母女俩道:“你们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包子?”
“不了 ,我们吃过了。谢谢。”
九点过了,护士开始给大家挂上了吊瓶。中间床铺的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儿子陪着过来了。
夏明竹的心情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她昨天晚上,根本没睡着,想起来就觉得忿忿不平,昨天临睡前,门口窗边的那个女儿,给自己简单说了几句,说是自己的丈夫,赌博打架被判刑,关在监狱,已经五年了,
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在外打工租房子,供女儿上学,谁知道,看班上有同学,要上什么英语补习班,自己就咬紧牙关,给女儿也报了一个补习班。谁知道在补习班上。自己漂亮勤奋刻苦的女儿,却被补习老师强奸杀害了。
罪犯家里,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人家官商勾结在一起,并没有给罪犯判死刑,只给判了个无期徒刑。
她一想起来,那个罪犯,还有可能,利用权势,买通大鬼小鬼,就有可能再减刑,也需要不了多久,罪犯就逍遥自在,重新过上幸福生活了。想到这里,这个母亲就生不如死。她昨晚上,说自己要给女儿报仇,要在找律师。
夏明竹昨晚上,听了这个事情,几乎是彻夜未眠。想到这些底层的普通人,怎么就这样的被侮辱、被践踏,是谁给这些人的权利?她想不通。
她不知道自己诗意浪漫生活,该怎么继续了?人活着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幸福快乐的呢?她在思考自己的和周广亮的诗远方在哪里?要不要调整方向?要不要改变行程里的具体内容?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有限了,可她总是想做点什么?她也怀疑自己究竟能做什么?活好自己,就是平安无事,心满意足了。可她就是见不得,这些不幸的人,受尽人间凌辱磨难。她在考虑自己和周广亮是远亲,怎么去重新定位?
坐在旁边的周广亮,一直沉思默想着,看她的神情不对劲,就知道又遇到了什么不可知的事情。现在病房里人多,又不好具体沟通。只是保持着适当的沉默。
夏明竹的心思,一直在脑海里翻江倒海着,她知道自己的诗远方,是该和身边的有缘人有个基本的连接了。这个想法 ,就这样在心里升腾起来了,必须在适当的时候,告诉自己的爱人。
周广亮坐在那里,心里想着,夏明竹的样子,看起来是有心事的状态。他是能感知到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夏明竹终于睡了一会儿, 睁开眼了,看见身边的周广亮,笑着说:“亲爱的,我昨天晚上几乎是失眠的状态,还好,我刚才是睡了觉了,这会儿清醒的多了。”
“我猜一定是重大的事情,让你心魂不定了 。我猜猜,一定是有关心理学方面的,你我的诗远方,一直是你的梦想,那自然是这个敏锐的核心点,触痛了你?”
“没错,你说的很对,我们俩的这种默契,是不用质疑的。我的确是昨晚上听了门口那个病床家属,讲的她女儿悲惨故事,我就无法在保持平静了。
我得和你一起,合计合计我们这个诗远方的具象化风景了。我似乎想做一些调整,至于怎么走 ,我也是没有那么准确的具体方案,但我想,我只想做得更落地一些。”
夏明竹轻轻地说。“我就是见不得。这些人间的悲剧,在我眼皮子下面发生, 就想做点事情, 不想这么麻木不仁,熟视无睹。”
“哦,你说的好,我们之前,一直在追求一种美好的,近乎到达完美的境地,这是从你的触动来看,你是想做的更落地,更有点烟火味道。你我现在, 其实不论时间地点,从来就是在美好的路上,你似乎要更多,靠近那个真,这个真才是善和美的基础。”周广亮笑着说。
“相信我,有爱,这些你要的真善美,都会一个一个地在我们俩的行动中,渐渐地和生命的本身结合起来了。”周光亮补充道。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
三天后, 夏明竹出院了 。两个人开着车,继续出发了。
坐在一旁的夏明竹说:“现在,我得给你,把这个事情发生后,我的想法,说一下。我想,我们这个诗意,在行进中,随时创造,我们的行进过程,到底重点在哪里,我们还是走着看了。”
“现在,你给我简明说一下,那个妈妈的女儿,到底怎么啦?让你这么样的心神不定,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甚至连我们的诗远方,都要重新定义。”
夏明竹很激动,说:“就是这个女人的丈夫,在监狱里待了五年了,她自己带着女儿打工读书,在一个补习班上,被上课的老师奸杀了, 老师你富家子弟,利用权钱交易,获得一个无期徒刑,估计后面还会继续减刑,一直到逍遥法外,获得大赦。”
“哦,我就知道,那一定有些触目惊心的事情,刺激到了你,不然,你这个理性智慧浪漫温柔的女人,怎么会失眠,进而变得焦虑。一定是触动了,你的最敏感的神经了。看来你的利他思维,爱心理性智慧都出来了。我们就稍微做些调整。我永远都是你的十指紧扣的另一半。”
“嗯,别忘了,那女孩遭遇过的,那些恐惧的画面,也只是让我们心里做些微调,毕竟鱼龙混杂,善恶难辨,多些基本的保护和防御还必要的。”夏明竹轻轻地说。
“当然了,真善美假恶丑都是并存的。我们就心里有数了。”周广亮开着车过了一个村子,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在招手,好像有事情 ,那是个老太太和儿子,儿子好像是个盲人,手里拄着一根棍子,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母亲。老母亲在招手要停车。
周广亮就把车停下来了。站在车旁的老太太说:“师傅,我们能不能搭一下你的车?送我娘俩,到前面镇子上,我老头子,在外边给人打工,从楼上掉下来了,把腿给摔断了,我现在得带着唯一的儿子,去镇上医院,看看他。”
周广亮一听,就对夏明竹说:“亲爱的,这母子俩我们得帮一下了。”
“没明白了,我坐到我们房车里边去,让这母子俩,坐在这里, 没问题。”
几个人把位置调整好了以后,车子继续前行着。 周广亮看见坐在身边的这母子俩,就问道:“大娘,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六十五了 。我儿子人很能干,天生就很聪明,就是从出生就看不见了。我们就给他请了个师傅,学习了盲人按摩的技术,最起码是能够养活自己。我老头为了多挣几个钱,就到镇上去,做点零活。谁知道却出事了。”
“哦,好的,你仔细看着,前面的路, 到镇上了,你给我说一声。我给你停车,就可以了。”周广亮心想,这个老太太,也挺不容易的,就不再说话。
夏明竹自己一个人,坐在房车的卧室里,心想,这个诗远方的所有画面,总归还是在心里了。远方的日子里,有多少诗情画意?当然还是由自己的内心来决定了 。
生病的过程,她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力感。这份无常感是如此的深刻,强烈的刺激着她的心。
总觉得自己的活法,是随心所欲的,是我行我素的,到头来,发现还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驱使着,那份身不由己的无奈感,还是如影随形,难以摆脱。
夏明竹在此刻,心里才感受到,自己的诗远方的浪漫,和这些每天面临的悲苦生活,有某种相联系,就是生命的本质,就是这样的模样,就是这个无为而无不为的过程。
生活处处有美好,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发现美丽的心,有一双看见美丽的眼睛。
都是内在的心理结构的自动反应。从人类诞生到现在,进化的路程,充满着悲苦艰辛,就像是昼夜交替,永远都是真善美假恶丑并存的流动着。谁也没缺失,谁也没错过。都在该有的位置暂时停留一会儿,放光鲜艳开花结果。
你看见什么,代表你心理有什么,外在的世界,都是你心理的投射。内外风景从来都是一体两面,互为表里。莫经他人苦,不劝别人善。以偏概全,才是最可笑的偏颇幼稚。活好自己,才是一个生命最本质的选择。
生命的过程,就是个自觉主动的选择过程。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自己做一个选择。这个母亲领着自己的盲人儿子,去看受伤的丈夫,她的悲苦,当下没车坐,刚好碰上了,自己和周广亮,给他们提供这个,力所能及的帮助。人和人就这么点缘分。别的事情自己能做什么呢?
夏明竹还是在沉思,不是上帝,不是菩萨,不是活佛,自己和周广亮就是个普通人,夏明竹看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了。好像很天真,很可笑的像个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哈哈,就是个独自旅行的人。
她觉得自己清醒了,就不再让自己发疯了。就是神往这个,在路上的美妙,那就随时随处,体验这个在路上的感觉。享受这个在路上的活法。平安喜乐的核心是自己内心的宁静。不是胡思乱想。可是,夏明竹是由不得自己的。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了镇上,这母子俩下车去了。
夏明竹随即又回到了驾驶室位置。
笑着说:“这是举手之劳的便车了。哈哈,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诗意都在具象的眼皮子底下流动着。”
“亲爱的,我刚刚看到,这个大妈带着盲人儿子,我想她儿子先天失明,还学了按摩,给人专门做治疗,也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我想到,每个人感知到的世界,是从来都不一样的。”周广亮兴奋地说。
“是啊。从来都不一样,就是有自己的眼睛,心明眼亮,看到的世界,和任何人都不一样,自己的感知能量,决定了世界的模样。这个世界的模样,从来都是自己的主观的感受的结果。感知力不同,加上表达不同,行为态度不一样,就变得无穷无尽的差异了。”夏明竹认同地说道。
就在这个点上,周广亮意识到了,这个盲人的世界,一个全靠触觉和听觉味觉构建的世界,因为缺失了视觉,没有了色彩的世界,形状几乎还是模糊的,靠别人给描述的,这个盲人的世界,是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夏明竹想到了那个,着名的寓言故事《盲人摸象》,就是最典型的触觉认知表达世界的差异。因为缺失了视觉的尴尬和遗憾。有些能触摸,有些是触摸不到的,天空遥远的星河,是无法触摸的。
对于盲人来说,就是无法感知到的,就算是别人给他再描述生动,逼真,总是中间距离遥远到不可想象。
“天哪,你说的太好了。我们作为一个普通平凡的人,都是这样的幸福。想想我们的父母都走了,因为这个突发的地震。我是不敢想啊。”周广亮很有感触,心里突然变得激动,想到了自己和夏明竹的父母亲,都是因为地震,从人间瞬间消失了。
“亲爱的,这就是人生在世,什么叫如意,什么叫活着。简直是充满着无能为力的瞬间偶然了。人啊,总是给自己所得到的,失去的,一个合理性的解释,就算是心安理得求放心了。”夏明竹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