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踏入宣政殿,抬眼便望见李承远端坐在书案之后。
刘毅赶忙双手抱拳,身子前倾,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高声道:“臣刘毅,见过圣人,愿圣人万安!”
李承远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刘毅身上,开口道:“免礼,朕今日召你前来,是为了你用炭笔抄写《礼记》一事。朕对这炭笔颇感兴趣,你且说说,它是从何而来?”
刘毅双手捧着炭笔,侧身递给一旁的张宁,说道:“有劳张公公。”张宁疾步上前,双手接过,小步快走到李承远面前,微微欠身,将炭笔高高呈上。
李承远接过炭笔,拿在手中细细打量,手指轻轻摩挲着笔身。
刘毅见李承远打量炭笔,深吸一口气:“刘毅恭敬地说道:“回圣人的话,这炭笔是臣自己琢磨制作出来的。臣自幼便对经史子集兴趣缺缺,读书习字之时,总是难以沉下心来。那毛笔在臣手中,就似有自己的想法,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毫无章法,连启蒙先生看了都直摇头,为此没少挨戒尺。
后来也努力想要把字练好,可毛笔实在难用,始终成效甚微。前段时日,圣人罚臣抄写《礼记》,臣对着白纸和毛笔愁眉不展。冬日里屋内烧着炭盆取暖,不经意间瞧见盆中烧得通红后又渐渐冷却变黑的木炭,突然灵机一动。这木炭质地乌黑,若是能用来书写,会不会比毛笔容易些?
于是臣偷偷捡了几块木炭,洗净晾干后,试着在纸上写字。没想到,写起来竟意外的顺畅,笔画虽谈不上优美,却也能清晰辨认。只是这木炭直接拿在手里书写,容易弄脏手,而且也不太好控制粗细。臣又反复试验,先是用布将木炭包起来,效果不佳;经过多次改良,才制成了如今这支炭笔,想着用它抄写《礼记》,既能完成罚抄,说不定还能顺便把字练好 ,望圣人莫要怪罪臣的这番‘歪心思’。”
李承远听闻,不禁露出几分新奇之色,挑眉道:“竟用木炭就能做出这等能书写之物,还能写出不错的字?”
刘毅忙恭敬地俯身,谦逊说道:“圣人过誉,实非臣之功。起初用这木炭写字,不过是无奈之举,只求能把罚抄之事应付过去。后来在不断尝试中,才慢慢摸出些门道。
听完刘毅的话李承远兴致勃勃地拿起炭笔,下意识就摆出握毛笔的姿势,在一旁备好的纸上挥毫。本想着随意写几个字看看这炭笔的奇妙之处,可未曾想,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线条粗细不均,简直与他平日用毛笔写出的刚劲有力、笔锋凌厉的字天差地别。
李承远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又不服输,再一次运力提笔,可结果依旧不尽人意。他不禁自嘲一笑,抬眼看向刘毅,说道:“看来这炭笔虽新奇好用,可这这写出来的字却不尽人意,刘毅,你花了多长时间才掌握这炭笔的书写技巧?”
刘毅垂着头,心里暗自腹诽,这有什么难的,上幼儿园的小孩都会写,堂堂圣人怎么就不会?
但脸上依旧摆出恭顺的模样,嘴上却没了那些谦逊的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说:“圣人,臣也没花啥功夫。就觉着这炭笔和毛笔不一样,您用毛笔那套法子肯定不行。您得把它当成个新玩意儿,重新琢磨怎么使力、怎么握笔。说完,刘毅偷偷抬眼瞟了瞟李承远。
李承远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抬了抬下巴,说道:“哦?既然你说得如此轻巧,那你上来,写几个字给朕瞧瞧,让朕看看这炭笔的真正妙处,朕也学习学习这炭笔的书写之法。”
刘毅一听这话,心里“突”地一跳,刚那股子嘴上的冲劲一下子消散了不少。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暗自懊悔自己方才怎么就管不住嘴。这在圣人面前写字都是没什么,还要学习,就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学不会可怎么整。
刘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颤抖:“圣人,臣……臣这字实在拿不出手,恐怕污了圣人的眼。”
就在他进退两难、满心纠结之时,眼角余光瞥见张宁悄悄递来的眼神。那眼神里,似有鼓励,又带着几分催促。刘毅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暗自给自己打气:“罢了罢了,横竖是躲不过,就拼这一回!”
刘毅咬了咬牙,心一横,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走到书案前,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才缓缓伸出双手,接过李承远递来的炭笔。
刘毅定了定神,微微弯腰,调整好握笔姿势,眼睛紧紧盯着纸面,像是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这小小的炭笔之上。落笔时,他的手微微颤抖,但随着笔画的展开,渐渐找回了些许自信。笔锋游走,字迹逐渐清晰,他一边写,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出错,千万别出错。
好不容易写完几个字,刘毅长舒一口气,搁下炭笔,后退几步,拱手说道:“圣人,臣已写完,还请圣人指正。”
李承远探身看向纸面,刘毅写的字算不上书法大家般精妙,却笔锋利落、结构规整,在炭笔独特的笔触下,透着别样的质朴刚劲。李承远不禁点头,目光又落在刘毅握笔的手上,若有所思。
随后,李承远拿起炭笔,学着刘毅的姿势握好,手腕稍显僵硬,下笔时还有些犹疑。起初写出的字歪扭稚嫩,线条忽粗忽细,墨痕也深浅不一。但随着他写完十多个字,手渐渐适应了这握笔方式,动作愈发流畅自然。
李承远一边写,一边开口道:“确实与毛笔大为不同,这握笔和用力的诀窍,还真得重新摸索。”说着,他搁下炭笔,看着纸上的字迹,又看向刘毅,眼中多了几分赞赏,“你这一番琢磨,倒让朕见识了新鲜事物。
李承远接着说:“用这笔写字,竟不用像毛笔那般,需长时间刻苦练习,如此简单易上手,哪怕是孩童,也能迅速学会。
李承远说到这突然不说话了,脑海中念头急转。如今这天下,笔和纸的学问,几乎被世家大族牢牢把控。那些名贵的毛笔,制作工艺繁杂,价格高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根本负担不起。纸张亦是如此,好纸稀缺价高,贫苦学子想要购置笔墨纸砚,往往要耗费大量钱财,有的人甚至连一根普通毛笔都难以拥有。
可这炭笔的出现,却带来了新的可能。
炭笔用炭制作而成,价格应该不会太贵,若能大规模推广,让每一个孩子,无论家境贫富,都能轻松拥有书写工具,提笔写字。如此一来,寒门子弟便有了更多进学求知的机会,不再被昂贵的文房用品拒之门外。说不定,日后朝堂之上,能涌现出更多出身平凡却才华横溢的贤才,为朝廷注入新的活力,打破世家对学问和仕途的垄断,真正实现人才的广纳与公平选拔 。
李承远回神,抬眼寻找刘毅,才发现他已退到远处。李承远扬声问道:“刘毅,朕问你,制作这样一支炭笔,需耗费多少银钱?”
刘毅闻言,赶忙上前几步:“回圣人的话,制作炭笔的材料不过是木炭、竹筒与些牛皮胶。粗略算来,制作一支炭笔,大概只需几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