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酒席一直摆到了深夜。
冯德麟那儿子,早早就被老妈子带回了后屋。
杜玉霖喝了口清水,冰凉感让他精神一振,刚才被敬酒太多次,嗓子都要冒烟了。
他微微一笑,这些天只顾着和冯德麟勾心斗角,竟都忘了他还有个后来很了不起的儿子。
这冯庸可了不起。
冯德麟退出军界后,专心从商,凭借多年积累的关系,赚下了不小的家底,据说他的财富甚至要超越张家。
可在冯德麟死后,继承这些财产的冯庸,不但没有花天酒,找小三小四、抽鸦片。反而是散尽家产,创办了冯庸大学,希望能够以此振兴教育,最终达成工业救国、教育救国的目的。
无奈事情发展不遂人愿,随着那败家少帅将东北拱手让与倭国人,冯庸本人不但被抓差点遇害,辛苦创办的大学也最终因资金短缺停办。他和夫人只能逃到南方,过上平凡人的生活。
在历史大势面前,一个人的努力终归只是螳臂挡车罢了。
杜玉霖正在胡思乱想,脸已经喝得通红的冯德麟又递过来了大酒碗。
“来,喝酒,在那合计啥呢?”
也没废话,杜玉霖接过酒碗就干了。
“没啥,就是羡慕冯大哥有个好儿子。”
“嗨,傻小子一个,啥也不是,一天到晚哭鼻子,我看以后也没个出息。”
这是不少东北老爷们的通病,明明稀罕自己那大儿子稀罕得不得了,嘴里却总是没一句夸奖话。
杜玉霖见怪不怪,想到自己前世早早就去世了的父亲,也是个差不多的样子。
“趁孩子没长大,多夸夸,等以后大了,想夸你都夸不出口喽。”
“怎么,杜兄弟觉得我那儿子还行?”
“行啊,有一点我可以保证,绝对比老张家那儿子强百倍。”
“哈哈哈,那可得借杜兄弟吉言了。”
“放心,我看人可准了,保准不会错。”
二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
转眼间,杜玉霖带着队伍回到凤城五天了。
之前在冯德麟那,二人就已经达成协议,抓海沙子这件事上,他冯德麟占首功,杜玉霖只是辅助。杜玉霖保证会在倭国那边替他说几句好话。
而交换条件则是冯德麟必须为杜玉霖说话,帮他在争取三营统带这事上加加码。
另外,他也不能阻挠杜玉霖入驻姚南府。
还有就是黄瑞生擒的马匪白音图门,也得跟他走。
对这几个条件,冯德麟都爽快答应了,算是个双赢的买卖。
至于干掉金寿山的功劳,杜玉霖自然是当仁不让,已经另写了一份请功折子递送给了沈知府,其中还特意提到了邱天明倒戈立功的事,并附了请求明年调换驻地到姚南府的要求。
沈知府反应倒也算快,直接就派人送来了几十车的粮食物资犒劳军队,另外还配发了三个月的军饷。
并转告杜玉霖,杜玉霖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要求他也都知道了,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在上面多替他说好话的。
这回应杜玉霖还算能接受,官场嘛,干十件事能得一份功就不错了,走得太快容易扯着蛋。
这不,这两天刚发生的一件事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了。
清廷免去袁世铠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职,内调为外务部尚书、军机大臣。
此时的袁大头啊,坐拥北洋六镇,全军七万余人,清一色的西式装备,一年军饷就耗费九百万两白银。
他除了第六镇部分旗人无法完全控制外,其余皆为他的心腹,这实力不可谓不强悍吧。
而上头这种明摆着的明升暗降,就是对他权力膨胀太快的压制和反击。
历史不会重演,但展现出来的道理却时刻能起到警示作用。
袁大头之于清廷,和他杜玉霖之于沈知府都差不多,膨胀得太快,就必然会遭到压制。
之前,他作为遏制张作霖和冯德麟的砝码,沈知府自然会大力扶植。但如果他跃迁的速度太过惊人,那下一个被针对的恐怕就要轮到自己了。
奉天省内,金寿山被干掉后,巡防营的军事格局便形成了北有八角台的张作霖,西有中安镇的冯德麟,东南有他凤城杜玉霖的局面。
而如何在三角博弈中脱颖而出,就是未来面对的一个难题。如果一个处理不好,落得个被所有人针对,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而且别忘了,这奉天可不是只有他们三家势力。
如今的在省城周边,还驻扎着跟随总督徐世昌一道入关的北洋新军第三镇,兵力为一万五千余人。就张、冯、杜这三家巡防营的老破小实力,想要对抗它就是以卵击石。
这样,他们之间就更不能互相消耗,将东北拱手让与袁大头的北洋势力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太过装逼,必然遭雷劈。
那千里送人头的海沙子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杜玉霖到年底前的打算,就是好好练练手头的这些兵马,把凤城顺道治理好,为明年年初开赴姚南府做准备。
但值得高兴的是,自己这支部队发展的势头很好。
有了凤城为根据地,加上青马坎多年积攒的雄厚家底,他杜玉霖别看只是个一营管代,但综合实力已经不次于张、冯二人了。
就在这凤城一个月,来求他投军的人就有七百人之多,无奈他现在编制兵额实在有限,也只能留下其中少部分精壮编入步兵队,算是自己花钱养起来的私兵。
邱天明去奉天兑换了金寿山买命不成的那十万两白银,杜玉霖拿回七万充作军费,剩余的按照约定都发给了他带过来的弟兄。
至于冯德麟赠送的那三万两,则不论是否参与了上次行动,都平分给所有士兵。
别的不说,就杜玉霖这支部队的待遇,比北洋六镇的新军士兵都高出了几倍,这士气焉能不高涨?
所以,在许彪、黄瑞操练队伍的时候,每个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整个队伍的战斗力肉眼可见的上升。
按道理,巡防营一营的兵额最多为五百。
可他杜玉霖这一营,单是许彪的步兵队在增收了新丁后,就已扩充为四百五十人。黄瑞的马队仍保持为二百二十人。
邱天明和他三百多弟兄独立成队,作为“突击队”,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奇袭单位。
再加上青马坎那边由假和尚和老黄牙操练的留守预备队,杜玉霖可以调动的总兵力已达到了两千人。
而这支部队,便是他崛起东北、逐鹿中原的资本。
就在杜玉霖美滋滋地盘点着自己这些家底时,外面传来了卫兵的报告。
“报,有人送来一封信,求大人过目定夺。”
杜玉霖走出屋,接过信件后,点手让卫兵离开。
信封上工整的毛笔字,只写了一个“菅”字。
哦?是花田弥之助来了。
当初他假扮菅原永孝,在与花田老鬼分开时,确实说自己要去投奔杜玉霖,如果有事就以这种方式相约。
这该来的还是来了,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花田就算鼻子再不灵也是要亲自过来看看了
他抬头朝外面喊道:“卫兵,把陈寻给我叫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