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八年,七月末。
西北天空掠过一颗巨大的流星,在哔啵哔啵的爆裂声中,向着东南方陨落。
当时百姓纷纷议论,这是紫微星坠落。
“华国要出大事了”。
四个月后,皇帝与老佛爷相继离世,这个古老帝国的权力结构,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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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府,在东北近代历史上有着很特殊的位置。
嘉庆年间,此地才开始接收关内移民,周边土地被大面积开发起来。
到了一八八九年,长春人口已超过十一万,大量商户涌入此地,街道日益繁荣昌盛起来。
一八九八年,沙国开始修建中东铁路,五年修成通车后,宽城火车站成为重要的运输枢纽,长春也跟着变成了东北重要的物流中心。
沙倭战争后,倭国夺取了中东铁路长春以南部分,于一九零七年接管宽城火车站,并以此为中心开始规划“满铁附属地”。
所谓的“附属地”,就是倭国以铁路为中心建起来的殖民飞地,是名副其实的国中之国。附属地内,倭国可以独立行使行政、司法、税收、驻军等诸多主权权力。
以长春府为例,附属地包括西起铁路线,东至伊通河,面积为 5.3 平方公里的领土,与仍在华国统治下的宽城城区形成了“一城两治”的畸形格局。
类似的附属地在还有多处,是倭国后推行“大陆政策”、吞并东北的关键环节。
一九三一年九月事件爆发,正是附属地内的驻兵、工人甚至倭国学生,构成了快速夺取东北的重要武装力量。
可以这么说,能否控制长春府,将成为将来守住东北的关键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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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倭国附属地内的长春大街上,杜玉霖百感交集。
前世就是在此处那所号称将城市都装进去的学府读的大学。
那时,脚下这条街已改名为“人民大街”,大马路可比眼前的宽得多,也漂亮得多。
此时长春街刚修建一年多,街道两边已有了不少倭式、欧式的建筑,在路灯的点缀下,倒也生出了不太一样的风情。
街头上,往来之人大多是倭国侨民、军人和学生。
即便有华国人,也大都是特许进来的苦力、人力车夫这种下三流人物。
巡逻过来的几名倭国警察,突然对着路边车夫大声呵斥几句,那些人如惊弓之鸟般躬身赔罪,引来倭国商户外身穿和服小孩们的放肆嘲笑。
杜玉霖缓步从那几名警察面前走过,目光冰冷地扫向他们。
那几人顿时收起了刚才的不屑,身子不由自主的站直,躬身目送着杜玉霖走过。
在这些人眼中,这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浑身都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不管他是来自国内的哪个大家族,都不是自己这些低贱货色惹得起的。
原来,杜玉霖在从白城出发前,就将头发剪短了。
为了顺利刺杀后藤新平,他此次打算以一个倭国人的身份潜入大连,所以那一头腐朽的发型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的。
好在朝廷当前的政策也很宽松,如军人、讲武堂教官、新式学堂学生都是被默许可以留短发的。
剪了头的杜玉霖,更显得神采奕奕,搭配上刚买的高档西装和皮包,透出的贵族气质别说是几个小警察,就是他们的警长来了,也都不敢低看他半分的。
那天跟苏合交谈后,他得知姓曾之人目前就被关在宽城监狱中,所以他只好乘火车来到长春府,入住了大和旅馆。
此时他正打算前往“满铁调查部”在长春的分部,在那儿也许能找到救人的方法,并顺道打听一下后藤新平的动向。
走过马路,他直接走向那几名人力车夫。
对方也看见杜玉霖过来了,头顿时压得就更低了。
这位连警察都给鞠躬施礼的年轻小鼻子,恐怕脾气也不会太好吧。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人竟然还能口吐人言。
“几位兄弟,我要去满洲铁路事务所,谁愿意拉我一段。”
那几人抄着手互相看着,彼此用肩膀拱着他人,心里却都琢磨着,这买卖八成是一分都赚不到的。
那满铁事务所是啥所在啊?整天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是憋不出好屁的地方。
一堆人就都跟他相上面了。
杜玉霖只好继续道:“车费我加倍,如何?”
最后,只有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走上前,怯生生地看过来,说起话还有点结巴。
“洋......洋少爷,我......我......我来送送你。”
杜玉霖和蔼一笑,弯腰坐到他的车上,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那辛苦你了。”
小伙子身体倍儿棒,八里地都没歇脚就一股脑跑到了。
在一栋红砖小楼外,他将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杜玉霖弯腰下车,刚要伸手拿钱,就从事务所门内冲出来了一名矮个子便衣。
“八嘎丫路,谁让你停这了?”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踹了脚人力车。
杜玉霖的脸顿时就沉下来了,用略带一点富冈口音的倭语冷冷问到。
“你们长春分部,平时就是这么办事的?”
一句话,就让那鬼子的表情僵了下来,此时他也觉得是自己冒失了,这平时跋扈惯了,关键时候收不住腿啊。
看看对面这人的穿戴做派,再听听他这说话的音调气场,妥妥的大家族出身啊。
这矮个子便衣双腿一并,微微鞠躬。
“是我失礼了,不知阁下到此处有何贵干?”
杜玉霖嘴角向下撇了撇,一脸的不屑。
“这不是你该问的,先不说这个,我们历来主张与华国百姓和平共处、共同繁荣,你今天这么做,是不把帝国的态度放在心上喽?”
这顶大帽子扣的,顿时就让那小倭瓜吓得一哆嗦,急忙摆手解释起来。
“阁......阁下误会了,我只是在例行公事,对到此的车辆做正常的检查,如有冒犯的地方,我向您赔罪。”
说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但杜玉霖明显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一指身边那拉车的小伙子。
“去,跟他道歉。”
正弯腰低头的鬼子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但起身后立马恢复了正常。
他走到拉车小伙面前,微微一躬身。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