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窗半开着,庭院中芭蕉滴翠,廊角上铜铃叮咚做响,下雨了,雨丝细密,无休无止,缠缠绵绵。
“峥峥,大肆宣扬赐婚之事,是你的手笔吗?”荣国长公主目光炯炯盯着十二娘,她神色平和,并无责备之意。
十二娘淡淡笑,神情自若摇头。马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犯不着招惹他或是讨好他,更不可能算计他。
长公主略显诧异,低头饮茶,赐婚之事,马晋虽占了便宜可也不至于招摇成这样。可幕后黑手又是谁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十二娘颔首低眉,心虚说道:“马晋让御史台参了,我们何必在此时再卷入这风口浪尖呢?”
长公主眉头紧蹙,这算什么事,她虽无意卷入这军权斗争之中。可她毕竟生了三个儿郎。一人袭爵,其余二人还得在朝中谋求一份差事才是正途。
十二娘怯怯低下头,犹豫不决问道:“姨母,退亲之事能否有眉目。”此事,她考虑甚久了,她无意跟范六娘争夫婿,毕竟是族亲,她也不愿这位族亲一辈子在她手下做活。
长公主冷笑,这事,谁乐于成见,无非是得利之人或是不情愿允婚之人。她之所以会怀疑十二娘,本质上是十二娘压根不愿意嫁于马晋。
长公主摇头,小娘子的心思她一看便知,她和煦说道:“峥峥,赐婚之事势在必行。可你所诉也不无几分道理,此刻卷入这风口浪尖,有损名声。”
十二娘失望透顶,长公主最顾惜名声,她与长公主都是皇室血脉,利益是牢牢捆绑在一处的。此刻,她的名声让马晋毁损殆尽,长公主却不顾她的死活坚持允婚。荣国长公主到底看上马晋什么了,她失魂落魄,放肆嚷道:“峥峥不愿嫁。”
哐当一声,茶水洒了出来。眼前的小娘子简直是肆意妄为,赐婚之事是皇命。不过此时,她却悟出其中的玄妙。她眼神狠厉,怒意满满嚷道:“峥峥,此事休得胡闹。”
十二娘震住了,长公主发怒的模样仿佛要吃人。她惶恐不安垂下眼。她忘了,她跟世上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女并无本质的区别。
十二娘敛住情绪,强压住心中得愤怒,死死攥紧拳头,低眉顺眼认错道:“姨母,峥峥错了。”
一夜之间,弹劾的奏折如雨后春笋般涌入御书房。文帝震怒,三起事故,其中一起事故甚至伤到了安远伯,那个跟太祖南征北战,素有威望,战功赫赫的安远老侯爷。此事压都压不住,可跪在御书房之人又不能不用。
文帝神情冷淡,低声道:“太原,抗倭之事刻不容缓,你即刻出发。”
马晋心有不甘,弹劾之事,他从未参与,范六娘擅作主张,大肆宣传赐婚之事全是为了他,妾室的无心之失,他认了。可距离婚期只差一周了,他此刻离开,洞房花烛夜,谁做新郎。他满眼渴求问道:“陛下,赐婚之事?”
文帝恼火,金口一开,赐婚之事推翻不得。荣国长公主为了马晋之事吵闹不休。他不得不以许官为代价才止住了长公主的喋喋不休,他这个亲姑姑真是厉害得紧,他厉声道:“婚期推迟,婚仪,抗倭归来再办。”
马晋唯唯诺诺答应着。抗倭归来,猴年马月之事。婚期遥遥无期,他心里有说不上的绝望。
源源不断的礼物送至永平侯府。一夜之间,夏荷欲赎身的信息不胫而走。姜姚不知晓,她一夜之间成为永平侯府中的大明星。
安善堂内
永平侯谢彦柏抚炉而坐,指尖触在温暖的铜壁上,香息如泉水般沁入心肺,心神渐与炉上的仙人同游。
谢老太太心绪不宁。烟雨蒙蒙的春季,众人皆换上了轻薄靓丽的春衫,长子面色潮红,披着厚厚的狐裘,抱着暖炉。
谢彦柏微眯着眼,府中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不免好奇,随口问道:“母亲,那小娘子是谁,为何独得高宁县主青睐?”
说起姜姚,谢老太太满脑子包,这丫头行事大胆不说,流言蜚语一直没断过。她与四郎,六郎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这会儿她又招惹上了高宁县主,她讪讪笑道:“六哥房中的丫头。”
谢烨?高宁县主?谢彦柏喔喔两声,传闻高宁县主尤爱书画,谢烨与之交好也算投其所好。可县主怎会跟府中丫头搅和在一处呢?他费解问道:“高宁县主怎会无缘无故看上六哥房中丫头呢?”
这事也让谢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屈指可数赏画,高宁县主何故看上那丫头呢?狐媚子要攀高枝,方法多了。她郁闷说道:“不知,这丫头留不得。”她又忆起谢烨的话:夏荷的身契不在永平侯府中。
谢彦宏饶富兴趣点头,喃喃道:“既然这丫头让高宁县主看中,送与县主便是。何故讨没趣。”
谢老太太冷笑道:“老大,这丫头身契不在永平侯府。”这事有些难处理,她一向看不上王氏那种商贾之女。可偏偏她肚子最争气,一连三胎皆是儿郎。三郎争气,更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谢彦柏悟了。这丫头身契在王氏手中,故母亲面色不佳,为难至此。他讪讪笑道:“母亲,此事让三郎去处理。三房的丫头,让三郎跟王氏去说。”
谢老太太心知肚明,此事不大,永平侯府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丫头而得罪县主的,可谢彦宏的这残破的身子骨一直是她心病。她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问道:“老大,身子骨要紧,莫要为了爵位之事整日忧心。”
谢彦宏心知母亲忧心之事。他老当益壮,二弟这种年纪尚且能弄大女子的肚子,他为何不可以呢!他心虚笑道:“母亲莫要忧心,爵位之事我自有安排。”
谢老太太长长叹息,她虽不希望爵位旁落更不愿意亲儿折腾身体。这个年纪,爵位是谁的还重要吗?儿子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谢彦宏离开后,谢老太太对翟妈妈道:“让人去打听一下,大爷最近在服食什么丹药。”她心中有隐忧,谢彦宏面颊上泛着不自然红润。
翟妈妈心生慌恐,大爷为谢老太太的头生子,自幼聪慧,可这身子骨一直不太康健。可最近府中都在传大爷为了子嗣前前后后宠幸的丫头不下十个个。她唯唯诺诺说道:“老太太,大爷宠幸的丫头该如何处理。”
谢老太太大惊,谢彦宏说爵位自有安排,她就该意识到谢彦宏心中的不甘。子嗣恐怕是他心中最大的执念。她狠心说道:“让郭氏处理一下大爷身边的狐媚子。”
翟妈妈心惊动,永平侯府将掀起一场大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