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一切如常,黑胖子掌柜和账房、小二缩在角落里,手里各自拿刀警惕地望着四周,看到他们回来后,警惕的意味仍旧不减。
“不要紧张。”
高欢上前对那掌柜说道:
“我们是斩妖司的奇人,去调查一个妖物,对你们没恶意。”
听闻此言,掌柜三人似放松了些,但仍旧架着刀,保留着几分警惕。
高欢解释一番后,也没打算继续安抚掌柜三人,正要带着廖涛和宋君浩回房间,却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掌柜,问你个事。”
只听徐良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里附近有个天水渔村,知道吧?那边今天是不是要祭拜河神了?”
高欢三人脚步便是一顿,廖涛转头朝徐良望了一眼,冷笑着小声嘀咕一声:
“有情报不去渔村里问,隔着老远问一个客栈的掌柜,简直可笑!”
但嘀咕归嘀咕,廖涛似乎也对掌柜的回答有些好奇。
却听掌柜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今天他们好像确实要拜河神了。”
“他们拜河神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在……辰时左右吧?”
高欢、徐良两拨人齐齐脸色微变。
“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到卯时。”
徐良转过头,望向高欢。
现在时间还算充裕,带着灯笼摸黑朝南走,在辰时赶到十几里外的天水渔村问题不大,若是再回去睡一觉,怕是要错过河神献祭的时间了。
“即刻出发!”
高欢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向黑胖子掌柜买了几盏灯笼,一行人摸黑沿着官道一路朝南。
终于,天刚蒙蒙亮时,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到了天水渔村。
锵!!!
一声短棍敲到铜锣上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天水渔村传了过来。
“河——伯——送——祭!!!”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号子,白色的纸钱铺向天空,锣鼓喧嚣一齐奏鸣,一行扛着轿子的人穿过了天水渔村的内街,隐隐似朝村口的方向走去。
“赶上了!”
高欢松了口气,随后朝廖涛瞪了一眼:
“若不是人家徐班头,我们险些就错过了,就情报能力这一点,你得跟人家好好学学。”
廖涛涨红了脸,拧过头没吭声。
高欢有些无奈,也没法再管,对着身后的队伍道:
“他们要出村了,我们悄悄跟上去,尽量隐蔽,看看那个河神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众人齐齐点头。
徐良却是眉头一皱。
他将目光朝天水渔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望去,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对劲。
“你们先去。”
徐良说道:
“我去村子里转一圈。”
说完,也不等高欢回应,他转身径直朝天水渔村的方向走去。
“他去村子里做什么?”
高欢疑惑地问。
“还能去做什么?他怕河边真有妖,回村子躲着呗!”
廖涛冷笑。
“廖涛,闭嘴!”
高欢冷着脸瞪了廖涛一眼。
没过多久,送祭队伍就出了天水渔村的村门,朝着村外一条通向运河一条支河的河岸边走去。
高欢等人远远地缀着,跟在送祭队伍的旁边。
送祭队伍要抬轿子,所以行得慢,加上高欢这边哪怕是徐良带来的衙役都有比一般人更强的脚程,又有廖涛这九品斥候爬高窜低,时刻留意着送祭队伍的移动方向,所以高欢等人很顺利地跟着送祭队伍到了那条支流的小河边。
河水约数丈宽,滔滔不绝,格外的汹涌,似是因为上游有充沛的水源。
高欢拉着几人挑了一处视野宽阔的位置,各自给几人分派了任务。
廖涛是斥候,目力最好,所以专门盯着汹涌的河面,若是有什么异常也可以第一时间示警。
宋君浩和自己则盯着河神送祭队伍最前方的那几个身上穿着祭司服装的人,时刻盯着他们的可疑行动。
赵牛等人是衙差,术业有专攻,就盯着人群留意有什么异常。
但目光盯了许久,却一点可疑的人都未找出来。
高欢盯着送祭队伍的正前方的祭祀心里有些郁闷。
那几个祭司正在河边跳着一个样式古怪的舞蹈。
祭司服鲜红,上面雕饰着一串串河贝,随着祭司的舞蹈丁零当啷作响。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来迎,鱼邻邻兮媵予……”
领头的那个祭司的声音高亢洪亮,引来一群天水渔村应和。
那诗做得极好,但不知为何用在这儿,总感觉有些怪。
高欢皱了皱眉,却又听见那领头祭司开口道:
“祭拜河伯,风调雨顺!不敬河伯,饿成枯骨!我们天水渔村有今日,人人能吃饱饭,人人能穿暖衣,一切都拜河伯所赐!”
他张开双手,朝着天空合拢,宽大的猩红色袖子左右并着,宛若一枚猩红色的鱼鳞:
“河伯赐予我们的恩情,我们绝不可认为理所当然!我们要给予伟大的河伯回报,让祂知道我们并非不知感恩!”
围观的天水村民们齐齐朝天空并起了双手,一个个并圆的袖子栉比鳞次,宛若一片片鱼鳞,将轿子包裹起来。
两名祭司此刻已经走到了轿子旁边,一左一右,将帘子掀开。
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盖着大红盖头,被麻绳五花大绑捆起来的新娘,以及几个穿花戴绿,和新娘捆在一起的童男童女,正扭动着躯体呜咽着。
是活人!
活人祭品!!!
高欢猛地瞪大了眼睛,直起身来。
一般像宗祠祭祀这种,都是以牲畜或是食物作为祭品,而像这种以生人做祭品的,已经不再是淫祀淫祠,而是邪神邪教!
这在大玄朝,是必须要彻查清理的目标!
“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在知道自己获得了成为河伯新娘的荣誉后,竟然恬不知耻,要逃出村子!她触怒了河伯,便会向我们降下灾祸!
“饥饿、寒冷和天灾,会一直纠缠我们!我们必须要平息河伯的怒气,将这女人重新向河伯献祭,向河伯祈求原谅!”
“献祭!献祭!献祭!”
“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在害我们!”
“触怒了河伯,她罪该万死!”
村民们鼓动起来,衣袖不断向上开合,此刻场中的景象,宛若一条颜色怪异的鱼正不断翻转着它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