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她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原本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被剪短了，也变得干枯毛躁，应该是很久没有洗了，那一缕缕交缠着，像是被胶水粘连在一起，毫无蓬松感可言。
她整个人变得消瘦，那与圆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高耸起，周边还有不少瘀伤，下巴变得尖锐如锥，一张脸毫无血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
而她黝黑的双眼也因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眼眶深陷，周围一圈乌青，满脸写的是疲惫与憔悴，一看就是这段时间被狠狠地击打过。
要不是顾卫国跟李兰君领回来的，金小满都差点不敢相信这是顾雯心。
她憋了半天才缓道：“回来就好了，等会好好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下就没事了。”
回到熟悉的家属院，回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沉默了一路，硬憋了一路的顾雯心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当即就跑进自己的房间，放声大哭了起来。
被拐卖的这段日子，她被打了不说，有时候一天连一顿饭都没有，那些人可不像农场的人，骂骂她就算了，下手的时候是真的往死里下手，有几个姑娘都被打出精神失常了。
后来，公安好不容易把她们解救出来了，她以为见到顾卫国跟李兰君后能被安慰。
可能是对自己太过失望了，他们两个见到她的时候，没有问过她一句好，也没有问她这段时间有没有被欺负。
他们冷冰冰地看着她，给她办了手续，带她去吃饭，然后坐车回家，即便是上了车也没有问过她一句。
顾雯心实在是害怕极了，害怕他们不要她了，把她扔在路上，一路上也不敢说话。
空气一直胶着，直到现在，金小满的话打破了这个气氛，她才敢放声大哭，把自己这些日子的委屈哭出来。
他们说得对，她离开了这里，离开了顾家，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她什么都比不过金小满！
她认命了。
而外面一群人就听着她哭，也没有人进去说话。
这时候金小满就低声问李兰君：“妈，那些女同志都被救了吗？”
“暂时没有。”李兰君道，“还有三分之一不知道转到哪里了，不过公安审完就应该有结果了。”
金小满松了一口气，那些女同志如果真的被卖进大山给哪个老男人当了媳妇，这一辈子都要毁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雯心这一路上没有被欺负吧？”
李兰君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一个女人要是被卖到乡下就是要给人当媳妇的，这样清白是保不住的。
但她们这一批姑娘还有一点运气，那些人贩子为了不让公安查到，转了好几次手，所以她们一直在路上还没送到卖家那里就被公安找到了。
“没有。”她也庆幸着，“我问公安了，就是她们不听话，那些人贩子就饿着她们，打她们，有个还被打断了腿。”
金小满虽然不喜欢顾雯心，但一码归一码，知道她没有被欺负，心里也好受一点。
她没有被欺负，其他人应该也没有，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她那个同学怎么处置？”金小满又问顾卫国，“当初可是她介绍雯心去那个工厂的。”
这跟后世的传销真是一样的套路。
“她那个同学也是被逼的。”顾卫国脸色阴冷，“不过她也是从犯，肯定是要关起来的，具体关多久要等案子审完了才知道。”
他们刚说完，这时候顾雯心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眼睛哭得红肿，看着顾卫国跟李兰君，“扑通”地跪了下来，“爸，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以后我都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保证不会再跟你们对着干了。”
听到这话，李兰君这两天憋了一肚子的气才微微泄了一点。
她心疼顾雯心，这两天也不想冷着脸的，但是她实在是生气又失望。
“你跪着做什么？”她声音变得漠然，“我们哪敢对你的生活指指点点。”
金小满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妈，算了，人都回来了，这事就当是一个教训吧。”
说完，她看着顾雯心，“你别跪了，咱们部队可不兴搞这些，要是让别人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爸妈要对你怎么样呢。”
顾雯心听到这话，立马就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敢了。”
看着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金小满一时间都不好说什么。
到底是经历了社会的毒打，现在不用教育，她自己也变了一个人。
这时候正好陆永安跟陆志军从食堂打饭回来，她便看着李兰君：“妈，咱们先吃饭吧，其他事以后再慢慢说。”
李兰君脸色这才稍霁。
这一顿饭，吃得屋内气氛很诡异，吃完饭后，其他人也没再说什么，金小满跟陆永安就回去了。
一连两天，顾雯心回来的事在家属院里就传开了，这两天顾雯心没有出门，但是她回来的那天有些人看到了。
大伙看到她大变了一个模样，都纷纷跑过来问金小满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种事本来就是保密的，金小满自然也不会说出去，只说她上班太累了，病倒了，所以就瘦了。
好在大伙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之后顾卫国跟李兰君过来看孩子的时候，李兰君也跟金小满提了一下，想让顾雯心去工厂里做事，做个普通工人也行。
顾雯心从文工团退出之后，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顾卫国不想让她回部队了。
她的素养不够当一名军人，所以他们就想到金小满的厂子。
考虑到金小满可能也会为难，所以顾卫国也道：“你要是觉得为难也可以直接跟我们说，我再去给她找别的工作。”
若是其他熟人开口，金小满肯定会直接安排的，但是她有点担心顾雯心会变成第二个潘志坚。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拒绝他们，只道：“爸，妈，雯心的情况特殊，这事我要跟方厂长商量一下。”
顾卫国跟李兰君也表示理解。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金小满一边喂老三喝奶，一边想着要不要顾雯心工作的事。
一旁的陆永安在逗老大和老二玩。
金小满拿不定主意，就问陆永安：“你说我要不要给顾雯心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