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烟没想到一夕之间,傅允弦就从阶下囚变为了县令,但这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只是阶下囚傅允弦自己就能轻易洗掉身上的冤屈,但成了凤城县令,抓到杀人凶手就是傅允弦的责任了。
这种时候他无比期望能见到傅允弦,好像这样他心底的焦虑就会消失不见。
凤城的城门终于打开了,在门外徘徊了好几天的容希松了口气,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袍他走进了凤城,该去见见那位新上任的县令。
“大人,又死了一个。”说话的是李捕头,她愁眉不展,和堂上人都是一副表情。
“是谁?”
“管明,我手下的一名差役。”李捕头怕傅允弦没记住人,解释了一下。
“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传仵作了吗?带路!”傅允弦掀起官袍的衣摆就急匆匆往外走。
大早上的,刚洗漱完吃了早饭就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心情都沉了下去。
“还是挖心剖腹,在她家中死的,仵作已经去管明家的路上了。”
傅允弦带着人到了管明家,她夫郎的哭声和婴儿的啼哭混合在一起,吵的人头疼。李捕头拍了一下桌子,管明夫郎泪眼朦胧、惶恐不安的看着众人。
“把孩子抱下去吧。”说话的是管明母亲,她一夜之间就生出了不少白发,管明是她最喜欢的孩子,打小就聪明,长大当了差役,改变了一家的命运,没想到如今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今早管明她夫郎起了个大早,说管明最近没休息好,也没吃好,想着早上给她煮点好的,结果煮好了去叫管明,发现管明这孩子已经……”管明母亲声音哽咽,再也瘦不下去了。
“管明的尸体有没有碰过?”
“没有,我都给拦住了,知道不能耽误大人办案。”管明母亲擦着眼角说。
容希走到县衙门口,发现没什么人,“我要见县令大人,我有要事禀告。”
“什么事?”守门的差役看了容西一眼,有些不耐烦。
容希顿了一下,这事告诉别人容易乱传,还得见了县令才好说,“这事非同小可,我只能跟大人谈。”
守门的差役翻了一个白眼,小男人家家的,哪有什么正经事要跟大人谈的,恐怕是听说了县令大人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状元,如今又是县令,前途无量,想来献美罢了。
“滚,没事少来烦人,县衙重地,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李捕头带着几个差役把管明家都检查了一遍,“没有翻墙撬锁的痕迹,管明是面朝窗户,背朝门,门外就是她的母亲和孩子,窗户也没有破坏痕迹。”
管明家的菜刀、柴刀,以及管明的佩刀也都放在了大堂,没有大块的豁口,也没有锋利到吹毛断发。
这个凶手简直就是毫无痕迹,傅允弦皱眉,管明夫郎坐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个不停,她锐利的视线滑了过去。
“你在说什么?”
“我在……我在求神仙爷爷保佑大人找到凶手。”
“神仙爷爷?”傅允弦一向不信鬼神,但她也知道百姓所供奉的神明基本上都是女性,从来没听说过神仙爷爷。
“对,双桂巷的神仙爷爷,可灵了,大家平日都会去拜拜,最近……我昨天去,倒是没看见什么人。”
“大人可是觉得不对?”梁向宾看着愁眉不展傅允弦问道。
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娘,博览群书,但断案子嘛,就稍逊她一筹。
傅允弦看了她一眼,视线从她脸上轻轻刮过,像是看透了她心底的想法,“管明平日可有仇家?”
“没有,管明这孩子一向老实,要是说仇家,顶多就是办案子的时候……”
傅允弦了然,所有的凶手案都是这般,除了受害者尸体上的痕迹,没有一丝共同点,没有相同的仇人,受害者家里也没有金银遗失,从死装上看很像报复,毕竟除了仇人,谁会想把你挖心剖腹呢?
“去义庄。”仵作带头领路。
要说唯一有可能的凶手,那就是仵作。傅允弦虽然没看过所有的尸体,但她读完了所有的卷宗,知道尸体的心脏都是直接刺破皮肤挖出来的。
要论对人体这么了解的,只有仵作。
医师治病也不敢开膛破肚,毕竟麻沸散珍贵,感染却无处不在。
仵作验尸,挖心剖腹,都是家常便事。今天傅允弦第一次见到仵作,看过仵作用的工具,都做不到一刀豁开人的皮肉。
“大人别看了,仵作没可能的。”梁向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卸下了重担,看开了自己的下场,现在谑而不虐,颇有几分风流姿态。
傅允弦收回视线摸了摸肚子,只觉得早饭应该多吃几口,现在她无比想念黎烟的手艺,可惜公务在身,不能回家。
幸好是春天,尸体虽然存放了有一段时间,却还能勉强看清楚,傅允弦硬着头皮检查了了一遍,所有尸体的的伤口都很整齐,一气呵成。
傅允弦虽然不会冶铁,但她在铁匠师傅那里买过菜刀,从来没有见过能有这么快的刀。
如果铁匠偶然炼出一把,恐怕早就传遍城里城外了,什么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刀现世,铁匠炼刀时天空泛起红霞……
“擦擦吧,办案得慢慢来。”梁向宾递给傅允弦一块手帕,她吐了三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发酵了两个月的尸体,掀开白布,尸臭味直冲脑门,梁向宾等人办案多年,早就习惯了,虽然也难受,至少不会像傅允弦这样吐。
总算是看完了所有的尸体,不会再吐了。傅允弦没有注意到身后敬佩的目光,那是凤城所有官兵的敬意,这位状元娘,年纪轻轻,但有胆识有谋略,想来有她的带领,这桩杀人案也许能破。
回县衙的路上,傅允弦只觉得格外疲惫,她天生不足,气血两亏,常人都觉得艰难的事情于她更是难于登天。
才到县衙门口,就看见站了一个男人,实在是太明显了,男子大多胆小怯懦,畏惧官府。即使管明是差役,她那位夫郎也是稍微一吓就止住啼哭。
且这男子形容枯槁,不修边幅,要不是凤城官兵讲礼,早就把他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