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了。
林玄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虽然早有预感，寄人篱下的日子不会长久，但听到这句话，心中还是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程天擎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继续说道，语气更加沉重。
“我知道你和霜儿她们的交情很好。”
“但是，为了程家上下族人的安危着想……”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无比明确。
“老夫唯有请你离开了。”
【虽没指望能受程家庇护多长时间，但没想到这么快就逐客了！】
【不过程家做出这个决定，定是收到了某些消息才会如此，在离开前我得了解清楚才好……】
林玄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眸，迎上程天擎的目光，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短暂的失落之后，更多的是冷静的思索。
他需要知道原因，这不仅关乎他离开程家，更可能关乎他接下来的安危。
他沉吟片刻，声音平稳地开口问道。
“程家主，能告诉晚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天擎顿了顿，缓缓说道。
“数天前也给你知晓了消息，青岚宗宗主陨落之后，青岚宗内部立刻陷入了混乱与争斗。”
“一片内乱。”
“天罗宗反应很快。”
“以两宗交好为名，派遣了高手进入青岚宗，声称是为了帮助青岚宗平定内乱。”
“但这只是表面说辞。”
“其他几个大宗门，比如血煞宗，万剑宗，还有锻体宗，都不是傻子。”
“最近几天，他们反应很快，陆续也插手了进来。”
“都认为天罗宗不过是想趁机吞并青岚宗，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自然不会坐视天罗宗一家独大。”
“最后几大宗门都在相互顾忌着......”
程天擎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玄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复杂。
“然后，这一切混乱的漩涡中心，不知不觉间，已经指向了你。”
【指向我？】林玄心中一凛。
“现在，天罗宗的人正在四处寻找你的下落。”
程天擎语气加重了几分。
“他们想找到你，然后将你扶持成为新一任的青岚宗宗主。”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玄的反应。
“毕竟，你是青岚宗宗主厉青尘唯一的亲传弟子，名正言顺。”
“当然，这只是天罗宗的想法。”
“恐怕其他几个宗门，血煞宗他们，也在暗中寻找你。”
“目的，恐怕也是大同小异。”
程天擎看着林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想必林道友心中有数……”
林玄的神色愈发凝重，他缓缓点了点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寒芒。
【所谓的扶持，不过是想找一个听话的傀儡，方便他们日后名正言顺地蚕食、瓜分青岚宗罢了！】
他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我明白。”
“无非是想立一个傀儡宗主，好为他们吞并青岚宗铺路。”
程天擎叹息一声，脸色带着一丝歉意，继续说道。
“天罗宗已经放出了话。”
“一道通令传遍了附近的大小势力。”
“谁敢收留你，藏匿你的行踪，就是与天罗宗为敌。”
这句话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
程天擎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无奈。
“林道友，请你理解。”
“并非程某贪生怕死，惧怕那几大宗门。”
“只是……我必须站在家族的立场考虑。”
“我必须为他们负责。”
“倘若程某只是孤身一人，绝不会做出逐客这般事。”
“但现在……我别无选择。”
【程家主所言句句属实，如今的我确实是个烫手山芋。】
【继续留在此地，的确只会给程家招来灾祸。】
【这份庇护之情，我记下了，但眼下，离开是唯一的选择。】
林玄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已恢复了平静。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程天擎带着歉意的视线。
“程家主不必如此。”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怨怼。
“晚辈明白程家主的难处。”
“如今的我，确实不适合再留在程家。”
“既然如此，晚辈自当离开，绝不会给程家带来半分麻烦。”
这番话，说得坦荡磊落，反倒让程天擎心中的愧疚更深了几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处变不惊的青年，心中暗叹一声。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非时局所迫，程家能与之交好，将来必有大益。
可惜……
程天擎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瞬，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反而添了几分挣扎。
他端起茶杯，指尖微微用力，似乎想从中汲取些许力量。
茶水早已失了温度。
他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像是下定了决心。
“林道友能谅解，程某感激不尽。”
他顿了顿，语气比之前更加沉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只是……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玄目光微动，静待下文。
“林道友离开之时，可否……不要与霜儿她们道别？”
程天擎的目光移开，似乎不敢直视林玄。
“只留下一封书信，言明因修炼所需，暂时离开即可。”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
“一来，老夫不希望霜儿她们牵扯进这等危险的漩涡之中。”
“二来……也不想让她们知晓，是家族……是老夫请你离开的。”
这番话，充满了无奈与苦涩。
他既怕女儿卷入是非，也怕家族内部因此生出嫌隙。
林玄静静地听着，眸光微垂，落在那杯未动的凉茶上。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细微声响。
他能理解程天擎的顾虑，既是为了保护女儿，也是为了维护家族内部的和睦。
【不告而别么……也好，省去了离别的伤感，也免得她们为我担心。】
【程霜她们性情纯良，若是知晓实情，怕是会与程家主心生隔阂。】
片刻之后，林玄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份平和。
“晚辈明白。”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就按程家主说的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