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安生跳出窗户,落向地面,在半空中就已经维持不住幻身术,现出了身形。
方才跳得急了,右手臂被那黑色的丝线刮蹭到了,从外表看不出伤势,但其实整只手臂已经失去知觉。
那丝线,伤的是魂魄!
少年捂着右手在雨幕中狂奔,从屋内看只是牛毛细雨,但当他真正置身雨中,只觉东西南北都是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方向。
可这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山庄啊!
‘见鬼了,正门在哪里?’
安生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突然双眼一亮,只见远处雨幕中隐隐有一座门楼的轮廓。
‘错不了,山庄正门!’
少年朝那个方向飞掠而去,眼看那座门楼越来越近,他脑海中却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记得这儿应该有一座荷池才对……’
安生顿住脚步,他到底是在安氏山庄生活过十年,来自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
果然,当他静下心来,就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那声音时而清脆短促,像手指轻叩木桌,时而连绵细密,如编钟悠扬,这是……
雨打荷面的声音。
安生眸中燃起情火,面前平整的路面荡漾起涟漪,显露出一片荷叶相接的荷池。
此时少年一只脚已经踩在了荷池边上,只差一步,就会跌入水中。
安生连忙退开一步,他可还记得,阴灵珑就是跌入荷池中才被那鬼物附体,他可不想……
“还不下来?”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安生只觉有谁在雨幕中推了自己一把,整个人顿时坠入了荷池之中,没有丝毫阻碍地沉了下去。
少年瞪大了双眼,黑色的水下,一颗淌着血泪,死不瞑目的头颅朝他袭了过来。
颅鬼!
“呲——”
安生左手持刀,一刀将它捅了个对穿,漆黑的刀身泛起血光,那头颅迅速干瘪下去,寄宿在其中的鬼物竟是当场魂飞魄散。
少年握紧刀柄,竭力朝池面游去,但马上,又一颗头颅张着嘴巴游了过来,第三颗,越来越多的头颅围了上来。
情况紧急,安生只能完全释放自己体内恶火的威能,只见厌生刀上燃烧起漆黑的火光。
少年挥刀,驱退了近身的几颗头颅,不料那火焰竟然在水中蔓延,直接将那些头颅也一并点燃。
‘有用!’
安生心中惊喜,恶火果然不愧是七道情火中杀意最重的火焰,它能顺着恶念烧过去,说是鬼物的克星也不过分。
这下子池中的头颅鬼物都有所忌惮,不敢靠得太近,安生屏住呼吸,朝池面游去。
“倒是小瞧你了。”
安生脸色一僵,先前那雨幕中的女声再次响起,他整个人像被塞进马桶里一样来回转动,旋转着朝荷池的底部沉没。
“噗……”
安生脱出水中,大口大口呼吸着,虽然炼气修士,身体素质远超凡人,但到底没有内外一体,自成周天,依旧需要呼吸。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头顶是一片泛着涟漪的漆黑水面,一头头狰狞的颅鬼在水中逡巡,有如忠实的护卫。
‘我这是在……荷池底下。’
安生心中明悟,这荷池竟然被分成了清浊两层,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只青色的绣花鞋。
那人俯下身子,捡起了安生方才脱手落在荷池底部的厌生刀,开口赞叹道。
“是一把好刀,炼气期能有这样的刀,你应当是阴氏的嫡系吧。”
安生的目光只敢停留在绣花鞋,不敢抬头,极力压制心中的恐慌,缓缓拜倒在地,声音有些沙哑:“见过大人,小修名为阴灵泽,不知是哪位大人当面?”
“阴灵泽……”
女人开口念叨了一声,道:“虽然修为低了些,但处变不惊,临机应变,倒也对得起你身上的法器灵物,阴氏有后呐。”
安生知道,自己先前一路应该都在对方眼中,不敢言语,只是默默将头埋低,心中估量着对方的修为。
‘至少是筑基圆满,神通大成。’
应素素把玩了两下,随手将厌生刀丢下,有些惆怅地说道:“本来是想逮个筑基来疗伤,没想到变成三个炼气小辈,有两个还落在那鬼物手里……”
‘是她的手笔!那怕是不止筑基了!’
安生心中一凛,不敢抬头,听这个神秘的女人接着说道:“你们三个也真行,那么轻易把我放回去的鬼物给料理了,现在的炼气都这么厉害吗?”
“呐,抬起头瞧瞧吧。”
安生唯唯诺诺地抬起头,隐约看见一袭花纹繁复的青色长裙,他不敢多看,将目光收束在女人手中,一面泛着涟漪的水镜中。
水镜内映照着一顶四四方方的黑色轿子,被四个汉子抬着,跟在他那‘姑母’身后,轿子后面还有一支敲锣打鼓的乐队。
那四个汉子颇为精壮,面上白白净净——是真的白净,没有五官。
“这个你认得吗?”
应素素调整了一下水镜的视角,那顶黑色的轿子不断放大,在行走的过程中,帘布被风吹起一角。
透过这一角的缝隙,安生瞧见一个坐在轿子中,满脸惊恐却动弹不得的少年。
除了阴灵泽还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