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继续翻那本书,他们在另一本经济方面的书里,发现了一个名字,“蔺承佑”,结合蔺老爷子的姓氏,大家都有所猜测,但又不敢确认。
书里有一张书签,是另外一种笔迹抄写的情诗,纸上有很多处停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写得磕磕绊绊的。
“我们并立天河下。
人间已落沉睡里。
天上的双星
映在我们的两心里。
我们握着手,看着天,不语。
一个神秘的微颤。
经过我们两心深处。”
曾文涛把那张书签放回原本的位置,“这是宗白华的《我们》。”
“好浪漫啊,互送情诗,你在我的书上写情诗,我把情诗写下来藏进你的专业书里。”虹钰琪眼含羡慕,“隔着文字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幸福,他们这辈子一定过得很快乐!”
江时眠扯了扯嘴角,还没说什么,一道投影落在书房里。
穿着灰白色西装的青年坐在书房里,握着钢笔在纸上写下一首又一首情诗,字迹干透之后又一张一张叠起来,然后从里面取出一张,起身离开书房。
“请嘉宾们前往捧月楼。”广播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嘉宾们从葡萄藤下打盹的蔺老爷子旁边路过,静悄悄的。
他们也大概对这场剧本杀有了猜测。
到目前为止,他们不像是在玩什么剧本杀,倒像是在拼凑谁的故事。
嘉宾们入住的是捧月楼的客房,而此时,他们跟着一道投影进了主卧。
天青色旗袍的女子,大概就是散文集的作者程意姎,走进主卧,床边的立式衣架上套着一套大红色的嫁衣,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的。
但是那身嫁衣大概没有办法穿出来了,外头风声越来越近,到处都在扫除封建礼教和资本主义。
她手里拿着一张纸片,走到窗边的书桌前坐下,展开了那张纸。
上面是一首情诗。
也出自聂鲁达献给爱的一百首十四行诗。
但是末尾有一句话,“等写到第一百首的时候,就是我们的婚期。”
嘉宾们就在旁边看着程意姎拆信纸,看完后红着脸收进首饰盒的最底层。
程意姎没有回信,只是亲自做了一份合意饼,寓意“称心如意”。
这一天里,嘉宾们收集了两人互通书信的全过程。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已经基本上确定了这个故事并不需要他们推理什么,只是聚在一起猜测了一下故事走向。
但故事的结局似乎也不用多猜,看如今蔺老爷子独居,一连几天都没有子女问候的样子,大概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第二天的线索搜集仿佛被按了快进,跳过了中间的内容,变成了两个主人公的婚后生活。
蔺老爷子不在,据说是昨天就去找老朋友了。
今天一天的内容几乎都集中在梓菏院,仍然是触发式的影像。
嘉宾们在葡萄藤下找到了绣着“姎”字的手绢,看着已经成婚的程意姎和蔺承佑在院子里种下葡萄。
程意姎难得活泼,用沾了泥土的手去摸蔺承佑的脸。然后蔺承佑笑着任她撒野,从怀里拿出手绢,一点点擦干净程意姎的手。
嘉宾们在抽屉里找到生了锈的旧钢笔,看见蔺承佑磨着程意姎给他写情诗,程意姎红着脸不肯答应。却在蔺承佑离开书房的时候,偷偷写下了一首诗,夹进蔺承佑的专业书里。
嘉宾们找到程意姎散文的手稿,看见程意姎坐在书桌前,创作着自己的散文,蔺承佑站在打开的窗前,笑着喊她“大才女”,程意姎羞得用团成一团的废稿扔他。
嘉宾们找到蔺承佑写下的纪念日记录表,看见程意姎散文集出版的日子,看见程意姎的散文集开始刊印之后,蔺承佑拿着样书,逢人便说:“这是我爱人创作的文集!她会成为大作家!”
嘉宾们找到一张写着许多名字的纸,看见程意姎摸着小腹,笑着对蔺承佑说,孩子要叫“梓菏”,是她在梦里梦见的名字。
故事停在程意姎怀孕的影像。
一天的幸福影像看得观众都忍不住露出微笑,感慨着他们的幸福。
看到这里,江时眠和江时回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融不进别人欢快的气氛。
蔺老爷子一生无子无女,说明说明这个孩子,大概率没活下来,甚至没能出生。
再看这个院子的名字,谁会用活着的人的名字挂在居所门口做纪念呢?蔺老爷子把“梓菏”当做院子的名字,是希望梓菏能认识家在哪里吧?
第三天的内容陡然变得沉重。
他们在梓菏院的堂屋内找到了一张烧掉了半截的纸片,触发了一段回忆。
一群年纪不大的人,带着袖章,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闯进来,沿路的大件瓷器通通敲得稀碎,连院子里的鱼缸都没放过。
书房里的书已经少了很多了,那群人直奔书架上的外文名着,一本本拿下来扔进一个搪瓷盆里。
蔺承佑拦着他们,却被那群人用枪指着,眼睁睁看着那些书籍被烧成灰烬,又暗自庆幸重要的资料他都藏起来了。
那群人把书房翻得凌乱不堪,蔺承佑都没有失态。
直到他们夫妻的书信被拿出来当众取笑,然后一并扔进火堆里。
蔺承佑陡然发难,拼命挣扎着,想要去抢那些信纸,却被拿着铁锹的年轻人打开,沉重的铁锹压在他的脖子上,年轻人还在加重力气。
铁锹的边缘在蔺承佑的脖子上磨出一道血痕,但蔺承佑只在意被扔进火盆里的东西。
四个人按着蔺承佑,蔺承佑挣扎不过,眼睁睁看着信纸变成灰烬。
看着他们又翻出夫妻俩的相册,领头的人随便翻了翻,冷笑一声,“西式婚礼?资本主义作风!都烧了!”
一直都被小心保管的相册被扔进火里,蔺承佑忍不住怒骂了两句,却被一棍子砸在头上,血淌了满脸。
相片像是被火焰烧得疼了,蜷缩成一团,看不见相片上的人了,然后变成一堆焦黑的灰。
蔺承佑拼了命挣扎,按着他的人看着盆里快烧干净了,施舍一般松了力气。
蔺承佑扑到火盆边,不顾燃烧着的火焰,抢出了最后的半张照片,他自己已经被烧掉了半个身子,好在妻子那一侧还算完整。
投影消失。
这里,大家都沉默下来。
昨天的欢乐仿佛还在眼前,他们商量着孩子的名字,畅想着未来的生活,今天却连一张完整的照片都留不下来。
导演适时出声,“下一段线索场景特殊,请大家移步西北角的竹林。”
大家都猜到了后面的故事走向,梓菏院里没有女性生活过的痕迹,也从来没有听庄园里的人提起“梓菏”或是蔺老爷子的夫人。
这段故事,大概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西北角的竹林是徽园最偏僻的角落,有一块空地,此时空地上搭起了一个茅草棚。
嘉宾们在茅草棚内找到了一件红色的小孩衣服,触发了这里的回忆。
蔺承佑和程意姎和他们的父母被送到了乡下牛棚,程意姎此时已经显怀。尽管遭逢不幸,夫妻俩还是努力生存。
但乡下的劳作生活并不是他们努力就能完成的。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一个文质书生,根本无力应付牛棚内的繁重劳动。
可是不劳作就吃不起饭。
他们受到村民的冷眼和歧视,无人帮忙使这段日子愈发难熬。
程意姎小产了,就在他们来到这个村子的第一个星期。
尽管蔺承佑已经尽量让她做相对轻松的劳作,但分到牛棚的任务本就是最艰难的,村民也不会看着牛棚的人逃避劳动。
程意姎还是在过度疲劳之下,失去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孩子。
然而祸不单行,本该休息满一个月的程意姎,遇上了上面下来检查的人,夫妻俩被拉到打麦场上批‖斗。
身体和精神一起崩溃,沉甸甸地压在心里。
程意姎从打麦场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蔺承佑跪在村卫生室外,求医生去看看他的爱人。
然而村卫生室的人只呸了一声,叫了一句“资本家的狗崽子”。
蔺承佑想要去开介绍信,带程意姎去县里看病,大队长不给开。
最后只有懂些医理的一个知青,给程意姎简单看了看,想办法开了一些药,也只是聊胜于无。
而且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哪里补得起身子?
程意姎不到一个月就撒手人寰,在那年初雪,死在了蔺承佑怀里。
程意姎去世之后,她的父母悲痛过度,心存死志,也没熬过那个冬天。
再后来,是蔺承佑的父母,他的父亲被分去开垦山上的荒地,失足坠落山崖,母亲不愿拖累儿子,跳了河。
原本家庭美满的蔺承佑,剩下一个孤家寡人。
投影只到程意姎去世,并没有对蔺承佑后来的生活进行描述。双方父母的死,是江时眠听江晏山说的。
弹幕已经哭成了一片,嘉宾们也眼眶通红,江和月已经偷偷抹了好几次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