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不等旁人叫醒,无邪便已清醒,抓抓自己的鸡窝头,再看看小哥,嗯,还是不在。
昨夜他辗转难眠,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猛然睁眼查看。
晨光初现,营地内已人声嘈杂。
收拾行囊的窸窣声、来回奔走的脚步声,交织成沙漠独有的晨曲。
想来是沙漠日间酷热难耐,阿宁的队伍才打算趁着日头未盛尽早启程。
无邪利落地整理好随身物品,挎上背包钻出帐篷。
他眯着眼在营地搜寻,目光很快锁定在不远处——小哥黑眼镜和小花正站在阿宁身侧,听她说着什么。
察觉到无邪的视线,阿宁挑眉笑道:
“无先生,今儿起得比太阳还早?”
“我这不是怕耽误正事嘛。”
无邪快步走近,半真半假地调侃,“万一你们拔营走人,把我丢在这儿喝西北风啊,那我可就成沙漠孤魂了。”
也不知是谁乱传谣言,说他穷得交不起水电费就算了,还编排他爱睡懒觉,这不是砸他小三爷的招牌吗?
行走江湖,他小三爷不要面子的嘛!
突然,阿宁神色一凛,目光在无邪和解雨臣身上扫过:
“丑话说在前头,物资装备我管够,但安全得自己当心。队伍不负责贴身护驾。”
言罢,她抬手看表,高声下令:“加快速度!半小时后准时出发!”
不多时,十几辆越野车轰鸣着驶入沙漠。
打头的两辆车探路开道,阿宁、黑眼镜与小哥同乘第三辆。
定主卓玛一家紧随其后,无邪和解雨臣则坐在稍靠后的车上。
解雨臣瞥了眼刚上车就闭眼养神的无邪,唇角微勾:
“怎么没去跟你的小哥挤一辆?”
“你不也没和黑眼镜凑一块?”
无邪闭着眼,声音带着几分困意,“再说了,我跟着小花你,自然是要贴身护驾的。”
解雨臣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越野车在沙地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沙丘,扬起细碎沙粒。
这片茫茫大漠毫无地标,稍不留神就可能掉队迷路。
他收敛笑意,眼神变得警惕——在这种地方,容不得半点疏忽。
阿宁乘坐的越野车里,黑眼镜瞥见一旁又在发怔的哑巴,总觉得对方又在故意装酷,忍不住开始花式逗弄。
“哑巴,怎么不跟你的小三爷同车?”
他挤眉弄眼地调侃,“贴身保护这么好的机会,不得让他感动得稀里哗啦?
黑爷跟你说,像你这种闷葫芦,光靠眼神可不行,得多来点实际行动——不然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修成正果’?黑爷都替你着急!”
“滚。”
小哥冷不丁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碴。
“哟呵!急眼了急眼了!”
黑眼镜笑得前俯后仰,“以前都是拿眼神杀人,现在都舍得开口骂人了!新鲜!哑巴开口说话咯!”
他越说越来劲,狭小的车厢里回荡着夸张的笑声。
小哥缓缓睁开眼,幽深的目光像两把冰锥直刺过来。
瞬间,黑眼镜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尴尬地僵在原处。
他试探着伸手拍了拍小哥的肩膀,干笑道:
“开个玩笑!黑爷嘴欠,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你瞅瞅你,整天闷声不响的,人家无邪背后都喊你‘闷油瓶’了。”
话音未落,小哥抱着黑金古刀的指节骤然发白,刀柄在掌心微微转动。
黑眼镜见状不妙,立马举手投降:
“错了错了!我这破嘴该缝上!哑巴祖宗您消消气,咱们好兄弟不记仇!”
一直忍着没说话的阿宁终于忍无可忍,后视镜里寒光一闪:“要动手就下去打!”
她转头瞪了黑眼镜一眼,又瞥向泛着冷光的古刀——这把刀能把铁块劈成两半,她可不想后半程都坐敞篷车。
车轮碾过松软的沙丘,扬起的沙砾簌簌扑在车窗上。
这片望不到边际的荒漠仿佛没有尽头,即便引擎轰鸣了许久,车窗外的景象却始终是单调的黄沙。
好在车队靠着对讲机保持联络,阿宁不时通过频道提醒后方车辆,紧绷的神经让众人谁也不敢稍有懈怠。
可无邪乘坐的这辆车却状况百出。
司机老高的驾驶技术堪称灾难,专挑陡峭的沙坡上下颠簸,车身剧烈摇晃得像风浪里的孤舟。
无邪攥着扶手,脸色发白:“老高!就不能挑平路走?再这么晃,我可真要吐你车上了!”
谢雨臣也皱着眉,指尖深深掐进座椅。
以谢家的标准,这样的司机早就该卷铺盖走人了。
老高却满不在乎,操着生硬的中文敷衍:“无先生,对不住啊。”
无邪无奈摆摆手,毕竟人是阿宁安排的,车也不是自己的,只能咬牙忍着。
正午的日头像个烧红的铁盘,将沙漠炙烤得滚烫。
谢雨臣眯着眼,时不时透过车窗观察路况。
忽然,一片巨大的阴影毫无征兆地笼罩了车身,光线骤然暗下来,狂风裹挟着沙粒拍打车窗,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小邪!”
谢雨臣猛地拍醒闭眼的无邪,脸色凝重,“快看外面!”
无邪睁眼望向窗外,只见远处的黄沙如同沸腾的泥浆般翻涌而起,遮天蔽日的沙墙正以骇人的速度逼近。
明白过来,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不、不会是沙尘暴吧?!”
“已经很近了。”
谢雨臣盯着后视镜里翻滚的沙浪,心头泛起寒意。
这些越野车底盘轻、抓地力弱,一旦被卷入风暴,后果不堪设想。
“老高!对讲机!”
无邪急得大喊,“快通知阿宁!让车队加速!”
“沙尘暴?别自己吓自己了……”
老高还在嘟囔,谢雨臣已经一把抓起副驾上的对讲机,扯开频道吼道:
“阿宁!沙尘暴要来了!立刻让车队全速前进!”
谢雨臣的声音很大,,通过对讲机炸开在每辆车的狭小空间里。
阿宁猛地攥紧了对讲机,后座的黑眼镜脸色凝重,小哥也倏然坐直身体,三人几乎同时转头望向车窗外——
远处天际线已经被翻滚的沙幕吞噬,灰黄色的浪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过来,空气里隐约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巨兽逼近的脚步。
“全体加速!”
阿宁对讲机不离手,叫司机将油门直接踩到底,越野车发出轰鸣冲向前方。
她的声音再次刺破频道:“保持车距!谁掉队谁自生自灭!”
黑眼镜死死盯着后视镜,然后伸手猛拍驾驶座后背:“往左!斜切过前面的沙丘!”
小哥无声地握紧古刀,冰凉的触感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两辆车几乎擦着沙柱的边缘掠过,车轮在流沙里打滑,却借着地势猛地冲进了相对低洼的峡谷。
身后,沙尘暴的尖啸声越来越近,阿宁回头望去,可见度极低,后面的车打着车灯,像极了随时会被吞噬的萤火。
漫天黄沙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死死咬住车队不放。
十几辆越野车轰鸣着在沙丘间狂奔,引擎声混着风沙的呼啸,震得人耳膜生疼。
黑眼镜扒着车窗向外张望,又发觉了什么,脸色骤变:
“不行了!沙尘暴范围越来越大,再待车上全得被卷上天!”
阿宁咬牙切齿地又抓起对讲机喊道:“全体弃车!找掩体躲避!”
话音喊了一遍又一遍,待他们的车停下,她已经一脚踹开车门,风沙瞬间灌进车厢。
“老高!停车!”
无邪疯狂拍打驾驶座后背,眼睁睁看着车队在后视镜里一辆辆停下,唯独这辆车还在狂飙。
老高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车里才是最安全的!下去就是送死!”
“找死!”
谢雨臣寒光一闪,龙纹棍抵住老高太阳穴,“三秒内不停车,我让你永远醒不过来!”
刺耳的刹车声中,越野车在沙丘边缘猛地打滑。
无邪一把拽过谢雨臣的护目镜,塞进他手里:“戴好!”
两人连滚带爬冲下车,朝着一处凹陷的斜坡狂奔。
风沙裹着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等他们躲进沙坑再回头,老高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疯子!”
无邪摇落头上的沙子,疑惑不解,“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雨臣紧了紧防风面罩,将龙纹棍横在身前:“别管他。只要带着物资跟指南针,就死不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一辆被风沙掀翻的越野车,正像片枯叶般被卷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