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巷子深处却安静的出奇。
“没廉耻的小子,你可真是嚣张的很!”恶声恶气在这都能轻易响彻云霄。
“你这xx养的,到这儿来没少得吃的吧?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悠长的巷口深处被浓阴笼罩着。
叫嚣声打破死寂。
晚霞褪去,天空被泼了墨,撒了一盘水晶。
它们闪烁着,为天空点了灯,人间也点了灯,花花绿绿的灯笼。
灯烛明亮,灯火温暖。
悠长的小巷外,灯火通明,行人往来不绝。
小巷深处则被浓阴笼罩,被黑暗包围。
一片地界就有着这两种景象。
四五个人,有大有小,年龄不一,高矮不一,却无一不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脸上沾满灰土。
他们围成一圈,将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郎围堵于巷中墙边。
“这不知哪儿来的小子凭着一张脸可真是占尽了便宜,那些富人给的好东西全都进了他嘴里!”不知是哪一个恶狠狠道。
个子最矮的那个对着其他几个人不住嘟囔着:
“抢地盘就算了,还不将我们哥儿几个放在眼里!”
反观那少年,他对着这几人始终面无惧色,只是沉默低着眼睫,表情淡淡。
落单的羔羊无视豺狼,这一举动无疑促使星火淬溅。
个子最高的那个上前一步朝他嚷着:
“说你呢!听不见吗?”
说着还使劲推了他一把。
后背重重摔到墙面上,冷硬的墙簌簌落灰,少年吃痛,捂住右肩,倒吸一口凉气。
右肩的伤久不医治已经化脓,此时又撞上冰冷的墙面……
他暗自握紧拳头。
不行,理智却一直在提醒他,还不能出手。
好不容易才甩开落单的魔,躲开那群修仙的道士。
至少,至少现在还不能。
再忍忍,再忍耐一下……
少年捂住伤口咬着牙,他居然还是个硬气性子。
疼痛密密麻麻席卷而来,他却依旧不吭一声。
又不知是谁唾道:
“反了你了!兄弟几个,咱一起上!”
有人一把将他狠狠推倒在地,几个人围作一团又踢又打,手脚并用。
一边打,一边还不忘叫嚣着:
“怎么样白面皮子,知道你爷爷们的厉害了吗?”
又有人没好气道:
“下次还敢来吗?劝你趁早滚远些,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少年以手护头,伤口被踢到了,撕心裂肺的疼。
血浸透了衣衫,周身却还有拳脚如雨落下。
已经痛的快要失去知觉了……
他眼睁睁看着数个破洞的裤脚漆黑带泥,不停袭来。
踢打的闷响将他的血色一点点抽离,死亡的预感正步步靠近。
可,他还不能如此轻易赴死,至少,这不该是他的终局。
正要在混乱中掐诀,打算鱼死网破。
下一步还没来得及进行,一个清脆的女童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大喝道:“住手!”
“几个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愤然之音回荡漆黑小巷。
巷子是黑的,小姑娘穿着水绿色的罗衫衣裙,簪花发髻也都华美漂亮。
一看就不是贫苦人家的女儿。
巷子很深,根本没有人会再来,一个小娘子跑来这儿……
这边这群人停止踢打,转身齐齐看向了她。
不知是谁先起了邪心,朝其他几个比出手势,就上去拉着她的手腕,直将她拉进了巷子更深处……
江柳二人在夜市上边看边寻人。
“我给了小师妹一只通音灵蝶,有需要她会传音给我们。”柳越其实挺放心的。
正待江秋雨还要再说些什么,那个小鹿似的小姑娘穿着水绿色的罗衫衣裙,一蹦一跳地从不远处招呼他们:
“大师兄,江师弟!”
而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在小巷被围堵的少年郎。
他正手捂血淋淋的肩膀,一步一步避开行人,艰难前进着。
待到走近,一股精纯的灵息扑面而来。
他僵住,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恢复如常。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柳越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异常,不由得陷入自我怀疑:
柳如絮招惹过这孩子吗?应该没有吧。
江秋雨似乎也注意到了,静静注视一会儿后,他的一只手还被抓着,另一只握拳抵唇轻咳两声。
少年迅速抬头,表情差点没绷住。
什么运气?
柳越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状似随意地观察着捂伤少年。
这不看不要紧,越看越觉得熟悉。
朗月流风气质诚,跃尘脱世心自清。
极符合一个人物的描写。
柳越见他忽然抬头看向江秋雨,自己也突然醒悟。
不是,这人物怎么提前出场了!
我家孩子还没成年呢,这至少提前了七八年啊喂!
三人陷入迷之沉默,只有余槿昔还是那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她小手叉腰特别骄傲。
只听她说道:“是我救了他呢!”
“大师兄,你说我这算不算积德行善,做了件好事儿啊?”小姑娘眼角眉梢盈满笑意。
柳越惊掉下巴。
何止啊姑奶奶!
这可是个关键人物!
我家孩子成年后才收入麾下的那种
——最忠诚、最得力的下属。
若我干儿是占山为王的头目,那他就是那个二把手!
“是件好事,是件天大的好事。”
柳越扶额,把孩子们引向一处人少的地方,但仍不忘上前问她:
“你呢,伤到哪没?”
虽然柳越心知这不可能。
“没,我可厉害了,坏人全被我打跑了!”余槿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柳越还是忍不住松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道:
“人……应该没打死吧。”
余槿昔闻言愣了两秒,一边回想,一边摇头道:
“应该没,我下手比较轻。”
少年郎捂住伤口,他是被余槿昔强硬要求来的。
小姑娘眨着一双水润圆眼,非常自豪地说自己师兄很厉害,一定可以给他救治。
他本不想来。
但作为见证全过程的人,他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他眼里的景象。
这位小娘子力大的出奇,三两下就撂倒了一堆人,其中有两三人肋骨还断了三四根……
他不想来,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怕惹这位小娘子生气。
柳越简单想象并理解了一下“下手比较轻”的概念。
真不愧是我们小侠女呢。
来往行人渐渐少了起来,夜已深了。
柳越该带他们回去了,明天还有早课要上。
至于这个孩子……
他的伤口不一般,一般的都已经在这一小段时间里渐渐淡去。
“槿昔,你想帮他吗?”柳越俯下身,柔声问道,“你想怎么帮他。”
余槿昔先点了点头,然后还真认真思考起来,她道:
“师尊说过‘匡扶正义也应当先注意是否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
“槿昔可以给他玉叶,但槿昔做不到为他疗伤。”
小姑娘踩着小碎步靠近师兄,仰起的脸上一派天真无邪。
“槿昔知道不能动不动就麻烦他人,但还是想请求师兄替槿昔为他医治,槿昔可以同师兄交换。”
少年的伤并不是普通的跌打损伤,下修界修士常备的丹丸膏药没什么用。
他的伤口处有着很明显的魔气徘徊,常人与低阶修士基本看不见,可余槿昔能看的分明。
魔族横行于上修界,偶有逃下来的,但那少之又少。
余槿昔阅历不够,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但余槿昔记得,大师兄是正面与魔族交过手的,他应当知道该怎么办。
“小师妹。”柳越会心一笑,“师兄这次不要你拿东西来交换,就当是给你这次见义勇为的鼓励。”
柳越走到僵直的少年跟前,注入些微灵流。
在少年的复杂目光下,一遍又一遍替他洗刷魔息。
眼前人毕竟是妖族,一次性注入太多人族修士的灵流可能会弄巧成拙。
希望这个量不会让他难受。
“你能记得师尊的话师兄也很欣慰,下次有类似的情况你也须得记得。”
一如和风细雨过境。
余槿昔不住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甜甜一笑,真心赞道:
“大师兄是最好的大师兄!”
江秋雨则立于一旁,转了转终于自由的手腕,安安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他清楚柳如絮应当也是看出来了。
人族修士与妖族修士的关窍与灵力走向毕竟不同,强行输入灵力会增大几率爆体而亡。
而他耐着性子,一直把握着分寸。
一个怜悯妖族的羽剑宗首徒。
江秋雨再次对上少年小心翼翼投过来的视线,他微微点头,心中还想着另一件事情。
该怎么评价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