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香的这番话,让祝宁他们都是一愣。
琴娘?安琴娘?
陈玉香的邻居?
祝宁轻声问:“你确定她看到你了吗?”
“她回头了。我看到她回头了。”陈玉香的表情更加迷茫了:“本来,我看到她,是想着先去她家里,跟她商量一下和离的事情的。”
“可她没停留,又匆匆地走了。”陈玉香皱眉,努力回想,最后想起自己回家之前看到的:“她们家的大门都锁上了。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我记得我发现刘德死了之后,就尖叫了一声,匆匆忙忙跑出去喊人,这个时候,琴娘又从家里出来了……”
柴晏清地声音也尽量轻柔:“那你知道琴娘是要去做什么吗?什么打扮?”
然而陈玉香却摇头:“不记得了。太久了,我记不清了。不过,她好像是跟月奴一起在走。也许是要去买东西?”
陈玉香自己已经开始替安琴娘找借口,并且将安琴娘的行为合理化了。
“月奴是琴娘的女儿吗?”祝宁轻声问了句。
陈玉香点点头:“月奴是琴娘的女儿,比妍儿大上一岁。她跟我一样,是死了丈夫的。不过,她的丈夫死得早些,她刚生完孩子,她丈夫就得病死了。那时候,我们两个就经常在一起说说话。后头,我和刘德认识,她也怀孕了。我以为她也会成婚,结果没想到的是,那男人跑了。”
“琴娘只能咬牙把孩子生下来。为此没少受人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些男人找上门来……以为琴娘是那种做暗门子生意的。”
“还是我和刘德帮忙把人撵走地。”陈玉香回忆从前,不知不觉又叹一口气:“为了养活孩子,她吃了不少苦。最开始也没个活计,后来也是刘德见她会修琵琶,把她介绍给了琵琶商人,这才不至于那么苦了。”
“琴娘的手比我的巧。很多时候,我们家的针线活也是她帮忙的。尤其是鞋子,我做不好,就给她钱,让她帮忙做。”
“妍儿的针线活也是跟琴娘学的。几个孩子总在一处,感情也深。尤其是顺儿对妍儿……琴娘也试探过我,说正好两家合成一家,顺儿虽然比妍儿小,但一定会对妍儿好。”
“我对这个事儿有些犹豫,一直没下定决心,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把妍儿托付给他们家。”
“顺儿其实对妍儿也是真心的好。”
“顺儿这孩子命苦,从小受了罪,但最懂事体贴,对月儿好,对琴娘也好,对妍儿更是没话说。”
眼看着陈玉香有点儿话家常的意思了,柴晏清就提醒她一句:“你们身边真的没有五尺四寸左右的人吗?”
陈玉香摇头:“没有。琴娘比我高些,但也没有五尺四寸啊。”
想了一会儿,她倒是又想起来了:“不过每两日来家里送水那个卖水郎,倒是差不多那么高。说起来,他也跟我们关系都还行。”
“可他和刘德……”
陈玉香低头蹙眉,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来:“你们说,会不会因为那个事儿?之前卖水郎跟琴娘说,想娶她。但我和刘德都觉得不好。卖水郎虽然勤快,舍得下力气,可家里就草屋三间,还在城外,就那么一头驴,一口甜水井,每天到处送水挣个辛苦钱过活。”
“都快三十了,也没娶妻。 真要嫁给他,琴娘的日子更难熬。”
“琴娘就拒绝了。卖水郎因为这个,和刘德还吵过一架。说他自己不也是吃软饭的——刘德打了他两拳,最后我还赔了钱给卖水郎。”
“后头,我们两家都不再跟卖水郎定水了,换了一个。不过,周围其他人也还用他家的水。”
陈玉香迟疑看向柴晏清:“可也不至于吧?”
为这么个事儿?杀人?
柴晏清问:“那个卖水郎会进你们屋子吗?”
陈玉香想了想:“也进过,刘德有时候还在睡,懒得走出去,就会喊他进屋去拿钱。”
祝宁和柴晏清对视了一眼。
柴晏清问:“那日你走的时候,没锁门是吗?”
陈玉香点点头:“刘德在家里睡觉,我锁门他就出不去,只是以前我会喊他起来把门从里头插上。那天就没喊。”
柴晏清也就没有再问别的,确定陈玉香也想不起来还有没有别的之后,就道:“你再想想,但暂时还不能放了你。只能抓到真凶之后再说。”
“不过你若是想起什么,可以跟狱卒说。”
“缺什么,也可以跟祝娘子说。”
随后,柴晏清和江许卿两人就先出去了。
祝宁看向陈玉香:“需要些什么东西吗?衣服?褥子?水?吃的?”
陈玉香犹豫了片刻:“能不能给我一床褥子一床被子?再给找一把梳子?”
祝宁答应了,转头跟柴晏清说了,让柴晏清去安排。
柴晏清交代了狱卒几句,就带着祝宁离开了大牢。
出去后,柴晏清问祝宁:“累不累?我去叫人请安琴娘过来问话?还是你想出去走一走?”
“我们去吧。”祝宁道:“顺带再去问问其他邻居。我认为如果叫他们来这里,反而问不出什么。你换一身衣裳,别穿官服了。”
便衣有的时候比制服更能亲近群众,从而获得更多可能会被漏掉的细节。
柴晏清应一声,飞快去换衣裳了。
而江许卿走了几步又倒回来,迟疑着问了句:“我这样能跟着一起去吗?”
祝宁看了一眼江许卿的衣服,问了句:“有没有低调一点的?看起来普通些,粗糙些的?”
这料子一看就很贵,没法打进群众内部啊。
江许卿就也去换衣服了。
至于祝宁……她就不用换,细棉布的衣服,在哪里看都是个小康之家而已。这在长安城里,可能也就是最普通的群众。
不过等另外两人回来,祝宁还是被逗笑了。
柴晏清还好,他也是办案老手了,一身普通绸衣,颜色是暗赭红,宝相花团花图案,配上普通的帽子,只要不看脸,那看上去跟就是个家境好点的郎君。
但江许卿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他大概没有那么差劲的衣服,所以……他直接换上了樊登的衣服。
但仔细看,只是换了外裳。
内里是绸缎,外头是细棉布……非常直观展现出了公子哥儿装穷的具体情况。
江许卿也有点不自在,不住地扯衣服。
柴晏清微微扬眉,但罕见没嘲讽,直接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