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阙,顶楼。
这里是夫子们清修的场所。
琴音萦绕,是蓝萍萍在用意念拨动琴弦。
楼阁中央挂着一幅宣纸,清风拂过,宣纸随之摇曳。
季琛手持竹笔,悬腕写字。
小山兽赤伶的毫毛柔中带刚硬度适中,所做笔尖落在宣纸上,随着宣纸的摇曳深入浅出,恰到好处。
“最近,乾隆这个名字有些炙手可热呀。”
一边目不转睛写字,季琛一边沉吟道。
“乾隆是谁?”
蓝萍萍满脸疑问。
宁韵书院的学子不允许随意出入船坊,夫子们更是要恪守清规。
“想聊就聊,不想聊可以不说话,我不介意对着空气讲话。”
季琛不屑。
琴音似是能听懂季琛的话,声音在空气中立即凝结出一把透明的短刃,横扫宣纸。
没想到,季琛并未做防御,宣纸就这样被齐齐的一斩而断。
“你可真有出息。”
季琛不慌不忙,收起地上的宣纸另换一张,笔尖一挑,新的宣纸像有生命一样自己挂在了垂勾上。
“我就是去了,怎样?”
蓝萍萍崛起山羊胡。
“不怎样,你怎么想?”
季琛甩了甩墨汁,显示出了高出半个品级的大气。
“接连出现佳作,纷纷点化文修入高品,大宁出人才了。”
蓝萍萍感叹,琴音又变得优美悦耳。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如此大格局,老夫自愧不如呀。”
季琛抚了抚长髯。
正在这时,楼里传来一个声音:“外院学子于签,携家兄钱佩求见两位夫子。”
这声音来自那扇木门。
“钱佩小友来了,快快有请。”
季琛下意识脱口而出。
声音穿过凌云阁,流淌过花园,精准的传递到木门处。
得了令,于签和钱佩缓步进入木门。
在学子的引荐下,两人一路无阻,来到凌云阙顶层。
“见过两位夫子,昨日幸得夫子搭救,今日特来拜谢。”
钱佩颔首,恭恭敬敬。
于签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只好跟着作揖。
“钱佩小友客气,快入座。”
季琛引着两位年轻人,靠窗落座。
“郝夫子正在外院授课,不能接待小友。”
季琛赶紧主动解释,毕竟人家是来感谢夫子的,也包括郝文。
“不妨事,先坐。”
蓝萍萍收起横琴,也坐了过来。
“可曾去船坊会一逛?”
季琛看茶。
“钱佩也是第一次去。”钱佩谢过。
“无妨,年轻人,又是武修,逛船坊最正常不过。昨日船坊有人点化宁裳入五品,小友可曾知晓。”
蓝萍萍喝了口茶。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可惜了,这么好的诗句,却点化了一个船坊女子。”
季琛有些惋惜。
“比起那首破阵子如何?”
蓝萍萍挑拨。
“各有千秋,都是佳作。”
季琛瞪了蓝萍萍一眼。
“钱佩小友,最近可有大好意境的词句?”
蓝萍萍点出重点。
季琛抬起茶杯,刻意掩饰内心的求知欲。
“呃……”
钱佩语有些语塞。
毕竟夫子们就是冲着他有点化的词句才出手相救的。
“实不相瞒,乾隆就是钱佩,钱佩,”于签开口,顿了顿继续道:“就是乾隆。”
“呱嗒……”
季琛手中的水杯一个没拿稳,直接掉在桌上。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蓝萍萍急得直接侧过身去。
钱佩着实有些不好意思,狠狠地瞪了一眼于签。
“品级乃身外之物,夫子又何必如此看中。”
于签理直气壮。
就是喜欢你这不明觉厉的理直气壮……
钱佩心中暗暗憋闷。
“你倒是有几分文人的风骨。”
于签的话很不中听,但蓝萍萍由衷的攒了一句。
“那场景,那诗句的豁达与格局,要是换作给我,恐怕现在老夫已经可以与院长比肩了。”
季琛有条不紊的收拾茶具。
“算啦,不提啦,机会有的是。”
蓝萍萍叹气。
钱佩本来是想来打听那首“在天愿作比翼鸟”的,这样一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就快内院考核了,于签可曾找荐人?”
蓝萍萍顺势说道。
哦?这就要拉关系了……
钱佩眼珠滴溜溜一转。
“回夫子,未曾找到。”
于签恭敬道。
“嗯,念你有几分文气,不如就跟着老夫修琴吧。”
蓝萍萍捋了捋山羊胡。
“天下文人以书法为尊,修琴就算到了一品,街头卖作尔,不如跟老夫修书,他朝入朝为官,报效国家。”
季琛双手抱拳齐眉举起,作恭敬状。
“这……”
幸福来的太突然,于签一时没了主意。
“哼,谁说天下文人以修书为尊?你说的?院长修画就不尊啦?”
被诋毁,蓝萍萍又崛起了山羊胡。
“聒噪,何必逞口舌之快。”
季琛又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此刻,墙上挂着的各种琴隐隐有被撩拨之势,但能看得出来,还都在可控范围内。
“怎么?要发作?来便是了,也让于签看看该跟谁。”
季琛丝毫不惧。
话音未落,刚刚那把横琴直接飞出,稳稳的落在蓝萍萍怀里,“大战”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有学子匆匆跑上楼:“两位夫子,好消息。”
转眼,该学子看见钱佩也在,赶紧拱手示好。
见有学子上来,两位夫子各自整理仪容。
“慌慌张张的,何事?”
季琛问。
“刚才,郝夫子叫钱公子旁听思辨讲论,钱公子一番山论,点化了郝夫子,现已入四品巅峰。”
白衣学子如数道来。
“嗯,那是好消息……”季琛摸了摸大长胡子,突然觉得哪不对了:“你说郝夫子叫钱公子旁听?”
“是的夫子。”
学子回道。
“夸了两个品级,他……他顿悟了什么?”
蓝萍萍自语。
“回夫子,是郝夫子问钱公子思辨的领悟,钱公子说……”学子顿了顿。
“说什么?”
两位夫子异口同声。
“说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学子模棱两可的回道,这句话他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懂。
“看山……果然是思辨的正确过程。”
两位夫子对视。
“他吃独食?”
蓝萍萍明白过来了。
“如此老贼,怎能不诛?”
季琛气的脸更红了。
墙上的一柄扫把大的黑色竹笔自动飞起,擎着季琛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
“季兄等我,共诛此贼。”
蓝萍萍拨弄横琴,架着琴音飞身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