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c。
监护仪上的数字刺得暖暖眼睛发疼。病床上的商司瀚浑身滚烫，苍白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睫毛被冷汗浸得湿透。三天前的脊髓刺激器植入手术引发了严重感染，此刻他的免疫系统正在和死神搏斗。
\"冷......\"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左手无意识地抓着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暖暖连忙又盖上一层毛毯，却发现他仍在发抖——不是生理性的寒颤，而是一种更深的、来自神经系统的异常反应。
\"数据......备份了吗......\"
商司瀚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工作时的紧绷感。他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焦点却落在某个不存在的会议室：\"季风......协议在......\"
暖暖僵在原地。
\"他在说什么？\"秦悠悠小声问。
温玉快速检查瞳孔反应：\"高烧引发的谵妄，神经系统过度兴奋导致的意识混乱。\"
但暖暖知道，这些碎片都是真实的——是商司瀚这十年来强迫自己记住的每一个工作细节。
凌晨三点，商司瀚的体温冲到40.1c。
\"暖暖......别怕......\"
他在昏迷中突然喊出这句话，原本完全瘫痪的腿突然抽搐了一下。更让暖暖崩溃的是——
一滴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消失在鬓角的白发里。
自从一周前过度复健导致瘫痪平面上升后，商司瀚就很少流泪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不可能的......\"
温玉盯着最新的脊柱扫描图，声音发颤。画面上显示，原本应该完全断裂的L1-L3节段，此刻正闪烁着异常的神经电信号。
\"就像被强行唤醒的休眠线路......\"秦锦溪飞快记录数据，\"但这样会加速神经退化......\"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病床上的商司瀚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得可怕：\"我的腿......\"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刚才......动了？\"
秦悠悠在数据库里发现惊人记录：\"过去六个月，他每天偷偷增加两小时电刺激！\"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记录显示，即使医生再三警告会加速瘫痪平面上移，商司瀚仍坚持用最大耐受电流刺激腿部神经。
季风拆开轮椅扶手，一组改装过的神经刺激器叮当落地。最新记录显示：昨晚使用时长8小时，电流强度超标300%。
\"这是自杀式复健。\"李克检测后震惊道，\"他在用疼痛换取虚假的神经反应。\"
天亮时分，商司瀚的体温终于降到38c。
他沉默地看着暖暖递来的监测录像——画面里的他右腿正在不自主抽动，就像十年前车祸刚发生时那样。
\"只是神经反射。\"他平静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腿上新增的麻木区域，\"又上移了两节。\"
暖暖的眼泪砸在监护仪上。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三个月前贯穿伤他的瘫痪平面在L1，现在已经上升到t10。再这样下去......
\"值得吗？\"她轻声问。
商司瀚看向窗外，那里停着他永远无法再驾驶的跑车：\"至少......\"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刚才梦见能抱你了。\"
凌晨两点，暖暖被一阵金属碰撞声惊醒。
商司瀚的轮椅翻倒在浴室门口，他的左手死死抓着门框，右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那双腿早已失去知觉三年了。
\"幻肢痛发作。\"赶来的温玉迅速检查瞳孔，\"但这次...不太一样。\"
暖暖跪在地上，发现商司瀚的右膝正在轻微抽搐，皮肤下仿佛有电流窜过。这不是普通的幻痛，而是被强行激活的神经反射。
\"电极......\"商司瀚的牙齿打颤，\"关掉......\"
暖暖拆开轮椅坐垫，里面的场景让她呼吸停滞——
十二组微型电极密密麻麻贴在商司瀚的脊柱上，连接着一个改装过的神经刺激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触目惊心：每日使用时长16小时，电流强度是医疗标准的五倍。
最可怕的是日志记录：
「d-107：刺激平面t12-L1（暖暖生日，想站起来抱她）」
「d-213：平面上升至t10（右手功能退化20%）」
最新一条是：「d-309：终极方案启动（截瘫至t6换取30秒站立）」
\"你疯了？\"暖暖的声音支离破碎，\"这会要你的命！\"
商司瀚的瞳孔因高烧而扩大，却说出了无比清醒的话：\"值得。\"
当温玉强行拆除电极时，商司瀚的脊柱已经有三节椎体出现水肿。
\"再晚半天...\"温玉的声音发紧，\"就是永久性高位截瘫。\"
病床上的男人却望着天花板，突然笑了：\"刚才...梦见车祸那天了。\"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摸着右腿，\"暖暖...我其实...能感觉到疼的。\"
暖暖怔住——这十年里，他从未真正承认过幻肢痛。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不是生理性的，而是真正的眼泪：\"每次你哭...这里...\"他颤抖的手指按在再无知觉的膝盖上，\"...都疼得要命。\"
清晨的核磁共振结果显示更糟的情况：
\"神经逆向放电。\"秦锦溪指着屏幕上诡异的波纹，\"他的脊髓在反抗过度刺激，就像...就像被逼到极限的弹簧开始反弹。\"
季风调出刺激器最后记录的数据——在昏迷前，商司瀚将电流调到了致死量。
\"不是自杀。\"李克突然说，\"你们看时间戳。\"
记录终止在暖暖生日那天的00:00，精确到毫秒。
秦悠悠在轮椅暗格发现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因手部退化而歪扭：
「给暖暖的30岁礼物：
1.站起来（已完成89%训练）
2.亲手系礼物蝴蝶结
3.说\"我爱你\"（需练习137次确保发音清晰）」
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他瘫痪平面开始加速上升的时候。
温玉突然接到加密文件——楚未的医疗团队早就预测到这个结果。
\"他们算准了商司瀚会走这条路。\"季风冷笑，\"就等着他把自己折腾到t6平面，好提取完整的神经代偿数据。\"
文件末尾标注着冷酷的时间表：
「预计崩溃日：暖暖生日前后48小时」
暖暖在晨光中打开病房窗帘，发现窗台上摆着个歪歪扭扭的礼物盒。
蝴蝶结系得乱七八糟，但能看出被反复拆系过的痕迹。盒子里是枚钻戒，内圈刻着「t12-L1」——那是他最后一次能感觉到她眼泪的脊髓节段。
病床上的商司瀚仍在高烧中昏睡，左手无意识地做着系蝴蝶结的动作。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在他再也不会抽搐的右腿上。谁也没看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正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