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痛经痛到想死。
那是个阴沉的下午,第三节课刚开始,小腹就传来熟悉的绞痛。我咬着笔帽,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数着秒针走过表盘的声音。十五岁那年第一次来月经时,我就知道这将成为每月一次的酷刑。
\"文暖暖?你脸色很差。\"班主任李老师停下板书,担忧地看着我。
\"我没事。\"我硬挤出一个微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课桌下的双腿不自觉地并拢,仿佛这样能压住那股翻江倒海的疼痛。
下课铃一响,我就冲出了教室。不是去厕所,而是直奔教学楼顶层的天台——那里有把废弃的藤椅,是我偷偷发现的避难所。
十一月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蜷缩在角落,把校服外套裹紧,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冷汗浸透了后背,眼前一阵阵发黑。有那么几秒,我真的思考着从栏杆翻下去会不会结束这种痛苦。
就在这时,整栋楼突然停电了。
日光灯管熄灭的\"滋滋\"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惊讶地抬头,看见月光像水银一样倾泻而下,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看清了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深深嵌进肉里,泛着青白色。
月光下的疼痛似乎也变得透明起来。我数着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会过去的,每次都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从尖锐变得钝重。我拖着虚浮的脚步回到教室,同学们都已放学离开。我的座位上摊着未完成的数学卷子,右上角还留着老师用红笔写的\"加油\"。
当我收拾书包时,碰到了课桌里一个陌生的物体。
拿出来一看,是个正在发热的暖宝宝。包装上印着幼稚的卡通小熊,正咧嘴笑着,与我这副狼狈相形成讽刺的对比。我翻来覆去地检查,没找到任何便签或记号,只有背面印着生产日期——三天前。
谁放的?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同桌小林,但她今天请假没来。也许是班长?或者是班主任李老师?
暖宝宝贴在冰凉的小腹上,温度恰到好处。我长舒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时,在走廊遇见了后勤处的张伯。
\"张伯,请问今天有人进过我们班教室吗?\"我指着手中的暖宝宝包装纸。
张伯推了推老花镜:\"没有啊,放学后除了值日生没人进去。\"他转身要走,又补充道,\"对了,刚才商总来检查新电梯的施工进度,在你们那层停留了一会儿。\"
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商总?\"
\"就是那个坐轮椅的年轻老总啊,给学校捐了图书馆的那个。\"张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连带扯出了半张闪亮的信用卡。
铂金色的卡片在走廊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那种信用卡我认得——全市限量发行,据说整个学校只有一个人的钱包里会插着它。
商司瀚。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从来不笑的商总。
记忆像被闪电劈开。我突然想起过去几年里那些不可思议的\"巧合\":高二运动会淋雨后\"恰好\"出现在更衣室门口的姜茶;高一期中考试前夜通宵复习,第二天桌上\"神秘出现\"的提神精油;还有每次痛经时,总能\"意外\"在医务室领到的特效止痛药。
所有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个我不敢相信的答案。
回到租住的小屋,我翻出抽屉里珍藏的剪报——六年前那场震惊全市的车祸报道。照片上的少年躺在担架上,苍白的脸上血迹斑斑,却依然能认出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报道称商氏集团少东家商司瀚为保护母亲重伤,母亲当场死亡,他自己脊髓受损导致下肢瘫痪。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暖宝宝的热度渐渐消退。
第二天清晨,我特意提前到校,躲在图书馆窗帘后等待。七点整,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校门口。司机先下车,熟练地展开轮椅,然后搀扶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坐上去。
即使隔着很远,我也能认出那是商司瀚。他穿着深灰色大衣,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晨光中像雕塑般冷峻。当轮椅经过我藏身的窗下时,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吓得我赶紧缩回窗帘后。
心跳如擂鼓,我屏住呼吸听着轮椅的声响渐渐远去。直到确定他走远了,我才敢偷偷掀开窗帘一角。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商司瀚的轮椅停在教学楼无障碍通道前,他正用左手艰难地去够掉在地上的文件。就在他弯腰的瞬间,大衣口袋里滑出一个小熊暖宝宝,和他昨天放在我课桌里的一模一样。
他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捡起暖宝宝塞回口袋,警惕地环顾四周。我急忙缩回头,却已经太迟——我们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相撞。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认出了我,但当我再次鼓起勇气偷看时,轮椅已经消失在通道尽头。只有地上几片枯叶被风吹起,打着旋儿落回原地。
那天放学后,我的课桌里又多了一样东西:一个精致的保温杯,里面装着滚烫的红糖姜茶。杯盖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打印着一行小字:\"经期避免剧烈运动和冷饮。\"
没有署名,但那工整的打印字体莫名让我想起图书馆新安装的盲文标识——据说也是商氏集团捐赠的。
我将保温杯捧在手心,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指尖。这种温度很熟悉,就像梧桐树下那盒热牛奶,像钢琴室里被抚平的琴谱,像月光突然照亮的天台。
原来有些温暖,早在我知道他的名字前就已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