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泥泞的山路愈发难行,那男人抱着沈薇正艰难前行。
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但每一步都给人一种风雨中骤然前倾的错觉,仿佛随时可能被这恶劣的环境打倒。
沈良跟在后面,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陌生男人的背影,内心充满疑问却没人可以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沈良忍不住问道。
男人头也没回,只淡淡地丢下两个字:“江晔。”
这两个字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仿佛寒风中兵刃相交的撞击声,又让人联想到猎豹在丛林间孤独潜伏的画面。
沈良心中微微一凛,江晔?听着就不像是普通人。
“江同志,你怎么会这么凑巧出现在这地方?”沈良小心翼翼地试探。
江晔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丝轻微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讽刺:“执行任务,恰好碰见你们倒霉蛋罢了。”
沈良皱了皱眉,虽然对方态度冷漠,但从刚才的救人以及现在冒雨撑持的举动来看,这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薄情寡义。
他正要再问点什么,忽然感觉前方不远处的气氛有些微妙。
前面的灯光越来越近,原本雨声中模糊的细碎人声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沈良立刻警觉起来,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江晔,却发现这个冷面男人神情如常,仿佛早就料到似的。
“前方的是什么地方?还有人?”沈良压低声音问。
江晔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把军用手枪,轻声开口:“再吵一声,我直接把你塞进旁边的泥坑里。”
沈良吓了一跳,迅速闭了嘴。这人说话的方式真是简单粗暴,但听见那冷冷的言辞里带着子弹金属腔调的杀意,他哪里还敢吐槽半句。
三人缓缓靠近灯光,很快看清前方是一座废弃的矿棚,但里面显然已经被人占用了。七八个男人正围着一堆篝火取暖,篝火映照下,那些人的脸一个个凶神恶煞,明显不是什么善茬。
沈良心里咯噔一下——这帮人多半是黑虎帮的余党,说不定他们先一步埋伏在这里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江晔,却发现这男人的目光漠然如冰,看着那些黑影如同看一群濒死的猎物。
他竟主动踱出了两步,冷冷对着矿棚内的几人立即大声说道:“黑虎帮的人是吧,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沈良顿时汗毛倒竖,不由在心里咒骂:这家伙疯了吗?主动招惹对方?我们可是孤身一人——哦不,两人和一个病号,还能比这更找死吗?
矿棚中的几人显然也被这挑衅的话语激怒了,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站起身来,拿着铁锹就往外走:“妈的,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敢这么嚣张?”
江晔淡淡一笑,目光锐利地盯住那大汉:“有胆子再走近一步试试?”
沈良隐隐听出这声音透着冷酷至极的压迫感,像是一把刚出炉的钢刀,又像是寒冬冰裂的霹雳声。
这声音一出,矿棚里的人居然齐齐顿住,大汉手中的铁锹也悬在半空。
谁都看得出,这个叫江晔的男人充满了深不可测的力量感。
他不是在恐吓,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只要靠近一步,那就是自己走向死路一步。
沈良捏着手中那把已经生锈的匕首,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一时之间摸不清江晔究竟是靠什么给了黑虎帮这帮匪徒如此大的震慑,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手里那把枪?
半分钟的僵持后,矿棚里气氛陡然翻转,那几个黑虎帮成员得到某种默契,竟然转身齐齐退出矿棚,从另一头跑得无影无踪。
沈良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忍不住脱口而出:“江晔,他们怎么这么怕你?难道你……”
江晔却没有理会,他动作干脆地用手背擦了擦身上的泥水,朝着沈良冷声命令:“赶紧走吧,别留在这里等死。”
话音刚落,江晔抱着浑身冒冷汗的沈薇,率先向灯光尽头的深巷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但却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孤傲与霸气。
沈良默默看着江晔的背影,一种复杂的疑问悄然在心间升起。
这个救了他们性命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从他随身携带的枪支和冷峻杀伐的言行来看,显然不是普通军人那么简单,而更像是某种游走在明暗之间的特殊存在。
然而,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
脚步稍微落后一点,他看到江晔已经在前方一个拐角处停下,像是察觉到了某种让人不安的气息。
江晔猛地回头,一直目不斜视的眼睛冷冷地直视着沈良:“听着,你最好不要拖后腿,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们。”
沈良咽了口唾沫,意识到事情远没有结束,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他忽然明白,今晚的暴风雨,真正的危险还在后头。
沈良紧跟着江晔的脚步,周围死寂的巷道让人心里发毛,空中漂浮着若隐若现的潮气,混杂着煤矿区特有的硫磺味。
步伐回荡的声音在狭长的小巷中被无限放大,彷佛每一声落地都能引来暗处的窥视。
“江哥,我们这是去哪儿?”沈良终于压低声音问道,尽量不打破僵硬的气氛。
江晔半抬眼,冷冷吐出一个字:“出去。”
沈良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要出去!问题是怎么出去?几分钟前就被黑虎帮弄得狼狈不堪,现在江晔还一副淡定得要命的模样,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沈良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别太啰嗦,继续跟着。
直觉告诉他,这个冷面男人看似不苟言笑,却极有一套自己独特的生存规则,暂且抱紧这条大腿,或许是他眼下唯一的出路。
江晔怀里抱着昏迷的沈薇,步伐虽稳,却隐约透着几分焦急。
他积攒多年的敏锐直觉告诉他,现在周围的安静并不是放松的信号,而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江晔突然问道,脚步在某一瞬间停了下来。
沈良一愣,竖起耳朵静静倾听,什么也没听到,接着却突然意识到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风呢?”沈良有些慌张地环顾四周,先前的寒冷风声已经悄然消失不见。
沉闷的空气好像被什么压住了,像是一把无形的大手在扼住喉咙。
“他们已经包围了这片区域。”江晔声音低沉,吐出的是不容置疑的判断。
“我们得快点找到出口。”
沈良忍不住心中暗骂:出口?开什么玩笑!黑虎帮可是恶名昭着的地头蛇,刚才那群家伙肯定是去调人了,现在再想轻松脱身,根本不可能!
果然,下一秒,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伴随着低低的说话声,其中夹杂着隐约的笑骂。
“妈的,刚才放走了这帮人,老子丢了面子。”
“跑了也没事,这片矿区他们还能飞了不成?”
从黑暗中走出的不止一拨人影,而是一群。
一道道昏黄的灯光晃动在夜色里,众人手里攥紧了铁锹、铁棒甚至菜刀,显然是做好了包围的准备。
沈良心脏猛下沉,看向江晔:“咱们现在怎么办?”
江晔目光始终冷冷锁定那些逐渐靠近的面孔,他没有回答沈良,而是用一种出人意料的从容动作,将沈薇轻轻放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掏出手枪,单手举起,慢条斯理地检查子弹。
“继续往出口走。”江晔的话像刀子一样斩钉截铁,“我会拦住他们。”
沈良急了,压低着声音喊:“你一个人顶不住这么多人!你疯了吗?”
江晔抬眸,短促地冷哼了一声:“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他猛然扣下枪栓,枪膛中传来清脆的上膛声,就像是一匹下了崖的狼对天震啸。
黑虎帮的头目显然也注意到了江晔手中的枪,眉头微皱,目光里带上了一丝迟疑,但很快,那份迟疑被恶意和狰狞替代。
“兄弟们,别怕,他一个人,开枪能打几个?我们好几十号人呢!”头目的嗓门很大,明显想用气势镇压江晔,同时也给自己的手下壮胆。
沈良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虎帮成员,腿早就吓软了。
他下意识地拉了拉江晔的衣袖,却发现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我再说一遍,往出口走。”江晔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的黑压压一群人,声音低而稳,像是一块钉在地上的钢板,透出无比的决然。
“不……不如一起跑吧?”沈良慌张建议,语气里带着一点哭腔。
“跑得掉吗?”江晔冷冷回了一句,随即手腕一抖,枪口骤然抬起,连开了两枪。
清脆的枪声在夜晚中简直像是炸雷,直直地震慑得黑虎帮的众人脚步一滞,其中一个冲在最前的大汉捂着肩膀惨叫着跌到了地上。
“该死的,这小子真敢开枪!”头目脸色一变,明显有些慌乱,但很快又狞笑着吼道,“大家别慌,枪里子弹就那么几发,他撑不了多久!”
江晔没有废话,他迅速闪身到一旁的掩体后方,又架起枪来,精准地瞄准了另一个人。
枪声再响,第二人惨叫着摔倒。
沈良一路缩头弯腰逃离着,却发现脚步越发沉重。
他忽然怔住,回头看向江晔,发现那个曾经冷漠得近乎无情的男人竟然真的只身一人挡在出口,像一座孤峰般冷峻,却又危险至极。
时间像是被压缩成了一条针尖。
沈良心跳如擂鼓,心里掠过千万种挣扎,但最终,他牙一咬,猛然握住了手中的锈匕首,再次转身朝回跑去!
身后黑暗又传来了脚步,似还有着嘈杂不堪的怒吼。
沈良喘着粗气,终于冲回江晔身旁。他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就响起江晔不耐烦的冷声:
“你回来干什么?想找死?”
沈良喘息了一阵,眼神却前所未有地坚定:“死也不能扔下你一个人,我……我可还指望你保住我们呢!”
江晔目光微微一动,神色里冰封已久的冷意似乎被轻轻撬开了一丝裂缝。
他没有再说话,反而扬唇露出一个冷酷又意味深长的笑。
“既然来了,那就别逞英雄拖后腿。”江晔低声说道,重新举起了枪。
就在此时,黑虎帮的援兵彻底逼近,近百人的围剿圈瞬间合拢,刀光棍影在微弱的灯光下交织成无尽的威胁。
空气中弥漫着刺人的血腥味,而江晔与沈良并肩而立,在逐渐死寂的夜色下宛如一座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