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生活了多日,姬二一家渐渐适应了,沧河的行程也到了尾声。
“铛”,船工纷纷将锚抛上岸,船停了。
黄品洁给笼子里放了些灵晶,让姬二一家进去,把笼子给了乌不语,她在前头走着,乌不语提着笼子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儋州物产贫瘠,海产丰饶,时常有强烈的罡风如刮骨刀般不断的吹,荒古最后的血脉巫妖族在这里苟延残喘。
儋州也不适合野外修炼。
因为其地理位置,外头飘散的灵气晚上带着透骨的寒,白日又带着火毒,杂乱无序,如同一柄柄细小的灵刀。
长期裸露在外头修炼,便如同吸食慢性毒药,需得配合祛毒灵草,简直是走三步,退两步,令妖抓狂。
但这儿很适合养毒,本地的修者便多修毒术,心思诡谲,大都不太正常。
故而黄品洁还没下船便把姬二一家给包好,免得这些傻鸟被毒妖盯上。
渡水两岸因常年进行各种毒杀活动,甚是冷清,。
荒海城的,更是一条大一点的船都没,最后没有办法,黄品洁自掏腰包高价租了一只凡妖境的水龟往荒海城去,
这只水龟身上驮了一座小竹楼,黄品洁入了楼便把姬二一家给放了出来。
四处湿哒哒的,鸡很不舒服,姬容问黄品洁:“姨姨,只有四千里了,咱们为啥不直接飞过去?”
黄品洁叹了口气说:“儋州的山都不好走的,山内多瘴气,沼泽。
花些钱财过去,虽然慢些,但胜在安全。”
这龟奇慢无比,一天才游不过五百里,耐性却好的出奇,不说话,只管游。
要不是偶尔还能看到他跟同族打个招呼,姬容都怀疑这龟是聋子是哑巴。
整整八天的时间,才靠岸爬到草丛上说:“荒海城到了。”
黄品洁连忙叫姬二一家进了笼子,然后便坐在乌不语身上,下了龟身,付清了尾款。
那水龟看了一眼乌不语,说道:“城内不让飞。”便走了。
要说乌不语,从前也来过一回荒海城,但那次他驮着的是天虚宫道君座下的童子,自然是飞着来,飞着走的。
但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然是天壤之别,便把翅收了驮着黄品洁慢慢地走。
才走一里地,迎面走来两只双尾蝎妖,不由分说便朝着乌不语和黄品洁蜇去。
黄品洁忙用尾巴去挡,不想这蝎妖只是虚晃一招,并不是真蛰,而是乘着空档使毒。
这毒粉从爪子洋洋洒洒的罩向黄品洁,黄品洁一挡落空,忙收拢尾巴,乌不语则振翅一飞,双爪朝这两蝎妖抓去,蝎妖一见不敌,飞速退走。
事不宜迟,黄品洁立长啸一声,将火狐令往空中一抛,往上喷了一口狐火,一只八尾火狐虚影顿现。
不多时,远处便来了一只四尾黑狐,待到近前才发现,这是一只蛊狐,他身上爬着密密麻麻的黑虫。
他来到黄品洁三丈外,便不再进前,拱爪作揖问到:“前方可是贵客洁姑姑?”
黄品洁掐动法诀,现出五尾火狐法相,黑狐立马窜至乌不语身前,朝着黄品洁拜下:“小狐冯清奉小姐之令迎姑姑,姑姑请随小狐来。”
黄品洁示意乌不语跟着冯清走,看着冯清那双熟悉的眼睛道:“小姐这些年可还好?”
冯清却不接话,说道:“洁姑姑,稍后您便能见到小姐了。”
渡水混乱,黄品洁跟着冯清往城门走,一路上大小斗法不下十起。
黄品洁心中焦虑三小姐的情况,面上却不露声色,维持着玄灵境妖修的风范。
行至城门口,守城的蟾蜍妖将下来盘查身份。
黄品洁见冯清拿出了身份证明,又吐了三条大黑虫附于路引上,那蟾蜍妖将看了露出满意的神色,当即把黑虫抓起往嘴里一丢,便呼唤小妖打开城门将黄品洁几妖收了进去。
城门有三道,每过一道门,冯清便吐三条虫,三道门一共吐了九条虫,才终于进到了内城。
冯清带着黄品洁和乌不语左拐右转,最终在一座小院子旁停下,开了法阵,引了黄品洁他们进去。
进去后,这冯清便跳入了院中的一副棺材里,没了声响。
好一会儿,才听得有一虚弱的女声自房内传出:“姑姑,清清无力出门,劳姑姑入内一叙。”
黄品洁听得这熟悉的声音,顿时便哭了,她叫乌不语留在棺材旁,自提了笼子,颤颤巍巍的推了门进去。
待关好门,借着光,黄品洁瞧见了她带大的三小姐孤清清。
她那生于大族,自小聪颖,天资不凡的三小姐,此刻如一只破旧的杂毛娃娃,蜷在一只年代久远的清心草垫上,黄品洁把笼子往地上一放,便化为狐身跳到孤清清的垫子前,放声痛哭。
孤清清费力的扭着脖子,张着黑不隆咚的眼眶说:“姑姑别哭,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姑姑,清清知足了,是我蠢,我当时要是听姑姑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哭了好些时候,黄品洁搂着孤清清,嘶哑着喉咙恨声问道:“你就算是废了,也是族长的孩子,她怎么忍心把你打发到这儿来!”
孤清清闻言扯了一个个大大的笑:“姑姑有所不知,自你将我从祖狐殿里捞出来,族内知我天赋已失,前途无望后,便将我清心居的扈从都撤了。
我便独自住在清心居里研习蛊术,也乐的清静。
二姐被族里终生监禁,本来也就这样了。
但是四十年前,北塞冰狐族竟又许以厚礼要迎回小君回去,我那娘同意了,我小君便大归了。
连小君也走了,主君又恨我入骨,他觉得如果不是我,二姐便不会心生岔念被巫族占了身子。
便时时克扣我的用度,我本来就伤了根基,吃不饱也穿不暖,好在那会偷看过你修蛊术,这才靠着以毒养毒的法子存活着呢。
三年前,荒海城的四尾红澜死了,合适的狐狸都不愿意来,主君便向族长举荐我,说我蛊毒之术已有小成,蛊狐傀儡已至四尾,可以来荒海城修养。”
“姑姑,能脱离主君的掌控,我求之不得,便同意了。”
黄品洁怜爱的抚着孤清清的头,哀伤的问道:“那院子里的蛊狐冯清是怎么回事?”
孤清清情绪有些崩溃,继续说道:“当日除了姑姑你被发配去了鸡鸣山,其他贴身伺候我的,都被打死了,冯清是我偷偷捡了些回来,拼出来的。”
“那你的眼睛?”
“冯清的眼睛就是我的,姑姑我厉害吧!”眼瞎毛杂的孤清清窝在黄品洁的怀里,娇声娇气的话,令黄品洁觉得她仿佛依旧是当年那只火白匀称、油光水滑的小狐狸。
黄品洁难过极了,她干干净净,软软糯糯的小狐狸崽子,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