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贾府过得好不好,林如海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心神在意了。
如今府里是内忧外患,外头有人虎视眈眈想要自己的命,府里几个孩子整天叽哩哇啦忙不完的事。
这段时间,府里的下人都觉得老爷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瞧着倒是一副……快要油尽灯枯的模样。
终于,就在几个少爷周岁不久,老爷就已经一病不起了。
朱稚看着他一副被掏空的模样,罕见的不再皱眉,而是走近了些。
“老爷?”
“夫人……敏儿……”
死人,这么快就出现幻觉了?
不过他的美梦就快实现了,朱稚不跟他一般见识。
只是淡淡道:“老爷又忘了,我是朱稚!”
“夫人……”林如海感觉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他现在是舍不得死,又又舍不得不死。
一边是自己的母亲,爱人和早夭的儿子,一边是活生生的能给林家带来希望的几个大胖小子。
离别总是不美,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已经红了眼?
像是知道了他今日大限将至。
哭都不敢哭出声来,生怕搅扰了老爷养病,尽管他已经快要不用养了。
大夫已经不说话了,静静的退下,等着他交代后事。
男人躺在床上,拉着女人的手,艰难开口,“稚儿,你……孩子们……交给你……一定要好好教养他们长大。”
男人说着,一脸不舍的看向儿子们住的院子。
舍不得……
可惜,命运弄人啊!
交代了儿子,只想到京城外祖家的女儿,自己和敏儿唯一的骨血……
男人略微动了,想要直起身凑近些好说个清楚。
奈何浑身无力,最后只能靠在靠枕上,对着女人一字一顿道:“玉儿……玉儿的嫁妆……敏儿的嫁妆,给她,其他的……都……交给你来办。”
“林家……不要管……他们……去京城,他们……不敢造次……等孩子考了科举……你就享福了。”
听着这会儿还在担心孩子,朱稚微微点点头,“老爷放心,几个孩子跟着我不会差了,大小姐的嫁妆我也不会贪了她的。”
“只是这京城人生地不熟,我一个人带着这么多吃奶的孩子上京,怕是……不如等孩子大些,咱们再启程。”
林如海闻言无奈点点头,到底是亲娘想的周到。
不过那林家人……
罢了。
朱稚不想这么早就进京,除了孩子小,也还有些别的缘故。
处理林家的产业需要时间,自己的几个蠢儿子也需要一些智慧成长。
当然,朱稚有底气,只要林家人敢来欺负孤儿寡母,那就必定有来无回。
男人或许是太累了,才说了一会儿子话就彻底的歇下了。
朱稚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假惺惺拿着帕子抹了抹眼睛哭了起来。
“老爷啊!”
顿时,守在床边伺候的管家丫鬟小厮也跟着哭声震天。
“老爷!呜呜呜呜老爷啊!”
林府死了人,还是死了当家人,不过这府上的人却是不曾乱。
概因这府上的女主子是个能狠的下心的狠角色,不听话的,统统发了板子发卖出去。
什么老人的情面,什么伺候太太老太太老爷的,谁不听话,背地里搞鬼,统统打个半死。
当然也有人觉得夫人此举太过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下人们胳膊拧不过大腿,纷纷夹着尾巴做人。
朱稚处理林如海的后事也是简单粗暴,该卖的卖该处理的处理,死人就交给下人,哭丧几声请人抬出去埋了就是。
至于他心心念念死都不忘惦记的林家大小姐,因为死得太过突然了些,人这会儿约莫还在船上飘着呢。
这人也是,病重了知道派人去请,玩玩没想到,自己转眼就入了地府。
最后一面见不着了。
林黛玉这会儿也在哭哭啼啼,父亲病重,小姑娘忧心忡忡,在船上的日子实在是煎熬无比。
谁曾想,突然有一日,心口居然传来一阵剧痛。
“姑娘!”
“二爷,我们姑娘……”
贾琏负责护送林妹妹回家,如今倒是出了乱子,焦急的往里看去,“林妹妹怎么了?”
“我们姑娘……她……吐血晕了过去!”雪雁吓得吞吞吐吐道。
好在有随行的大夫,“二爷,这位林姑娘并无大碍,呕血也是一时心绪起伏,待吃上几副药便好了。”
只是这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怕是得费这功夫。
都是人精子,大夫脸色不见凝重,贾琏也微微点了点头,放着心来。
“那就劳烦你这回,将方子写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叫船家靠岸,差个人去取来。”
“二爷不必忧心,都不是什么难寻的药,出门都带着的。”大夫这趟出远门是去给病重之人看诊,还是备了药材的。
倒也便宜。
贾琏松了口气,给大夫拿了赏钱,又吩咐了几句伺候林妹妹的嬷嬷丫鬟们,“你们几个好好照顾妹妹!”
雪雁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一个,如今听得大夫说并无大碍,这才止住了哭。
愣愣的守在床边。
嬷嬷这会儿离了贾家,也顾不得做她的局外人了,亲自熬了药侍奉自家姑娘服下。
“姑娘,老爷还等着姑娘您呢,快快喝了药好起来,待回了府上叫老爷见了,也可免于忧心。”
老嬷嬷慈爱的坐在床边,乘着药的勺子也递到小女孩儿嘴边。
床上的女孩儿不过是呆呆地流着泪,不曾有别的动作。
约莫是父母联心的缘故,黛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己的父亲,怕是……
眼泪流淌,掉到了碗里,嬷嬷心里也焦急。
雪雁嘴巴笨,翻来覆去就一句,“姑娘,好姑娘,您好好喝了药,老爷瞧了也定会高兴的!”
高兴吗?
黛玉望着家的方向,父亲……会高兴吗?
林如海高不高兴不知道,这会儿朱稚却是高兴得很。
听到外头的管事传来消息,府上的大小姐到了,一迭声的吩咐道:“那还不快派人去接了来!”
“是,太太放心!”
自知晓姑娘要回府,下人管事本就严阵以待,此刻低头应是出了门。
待人一进门,黛玉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神情热切的女子。
“太太……”小姑娘嗫嚅着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一般。
“呜呜呜我的儿!你可算到家了,你父亲临终前最是放心不下你,如今你回来了,他也能走得安心些……”
朱稚矫揉造作的开始哭哭啼啼,搂着小女孩儿不撒手,“儿啊!你父亲好狠的心,抛下咱们这嗷嗷待哺的孤儿寡母,就这般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