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起始,酉时将尽,北斗闯阵已渐近尾声。
楚玉珊姐弟与小胖子李崇三人,正于那石梯之上艰难攀爬。
此刻,周遭灵压强盛无比,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蜗步难移,每上一阶都似脱一层皮。
“胖子,再吹个曲子吧,我灵力,都快被这鬼地方吸光啦!”楚玉阑声音虚弱,几不可闻,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李崇整个人匍匐在地,脸色紫得近乎发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吹…不…动。”
楚玉阑眼神开始飘忽,透着深深的绝望与疲惫,望向身旁的姐姐,喃喃道:“姐,还有多少阶啊?我怎么瞧都瞧不到尽头。”
楚玉珊亦是气咽声丝,强撑着回道:“五十阶。”
楚玉阑一听,瞬间崩溃,绝望地喊道:“还有五十阶啊!我一阶也上不去了,实在是爬不动啦!”
楚玉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不是还有五十阶,是咱们只上了五十阶,上头还有九百五十阶呐。”
“不上去了!打死我也不爬了!”楚玉阑哀嚎一声,直接躺倒在地,四肢大张,如同一只脱力的蛤蟆,再也不愿动弹分毫。
小胖子李崇见状,也停下了艰难的蠕动,翻过身来,大口喘着粗气。
“你们俩,都打算放弃了?”楚玉珊望着二人道。
李崇喘匀了气,苦笑道:“照咱们这速度,就算能爬上去,也早过了时辰,倒不如节省点力气。”
“对,胖子说得在理。”楚玉阑赶忙附和,此刻在他心中,下山休息才是头等大事。
楚玉珊抬头,望向似乎永无尽头的石阶,嘟了嘟嘴,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就地坐下。
三人歇息了一阵,便开始向下返回。
说来也怪,这上阶时难如登天,下阶却异常轻快。
不仅那令人窒息的灵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之前被石阶吸收的灵力,也如同归巢倦鸟,纷纷返还给了三人。
李崇顿时欢喜起来,高声笑道:“世上无难事,只要愿放弃。早知道这么轻松,何必费那老大劲往上爬呢!”
“胖子,你这么高兴,难不成对自己这闯阵成绩,还挺满意?”楚玉珊忍不住讥讽道。
李崇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笑道:“无所谓啦,宗门的荣誉,还轮不到我这种小喽喽去操心维护。”
楚玉珊正要再嘲讽几句,楚玉阑突然激动地指着天玑宫门下,喊道:“姐,快看!是浩哥。”
只见苏浩正坐在天玑宫门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模样狼狈不堪。
简林枫带着他,几乎踏遍了所有的岔路,才总算走出了那令人绝望的流动土。
此刻的苏浩,早已精疲力竭,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歇够了没?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抓紧时间,争取再过一宫。”简林枫冷着脸催促道。
苏浩苦着一张脸,哀求道:“二师兄,我真走不动了,你就放过我吧,我实在是一步都挪不动啦。”
“嘿!你小子…”简林枫正准备说教一番,楚家姐弟恰好走了过来。
几人一阵寒暄,简林枫诚挚地谢过之前姐弟俩送药之恩,随后双方各自讲述了闯阵的惊险经过。
待知晓简、苏二人走出流动土的办法后,楚家姐弟望向苏浩的目光中,满是同情。
可那同情之下,藏着的却是忍不住的窃喜,两人内心早已狂笑不止,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表露出来。
苏浩本就心力交瘁,一听这天玑宫中,还有一条更加折磨人的石梯,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打死也不愿意再走一步。
简林枫见他如此坚决,也不再强求,独自向着那未知的挑战走去。
“咚…咚…咚…”
突然,一阵沉闷的钟声传来,有人成功进入了开阳宫。
一旁的小胖子李崇,满脸惊叹,喃喃道:“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楚玉珊轻哼一声,满脸不服气:“有什么了不起?要是携人哥在,早就登顶了。小弟,你说是不是?”
楚玉阑毫不犹豫,大声应和:“那肯定啊!携人哥要是在,这钟声起码早响半个时辰。”
楚玉珊皱了皱眉,反驳道:“不对!依我看,起码得早响一个时辰。”
“对!早响一个时辰。”楚玉阑立马改口,对姐姐的话深信不疑。
李崇满脸不信,撇嘴道:“你们说的那人,真有这么厉害?莫不是在吹牛吧。”
“当然有!”姐弟俩异口同声,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那他在哪呢?怎么不见人影?”李崇追问道。
姐弟俩闻言,神情顿时黯淡下来,沉默不语。
“哈哈哈,我就说你们是在吹牛。”李崇见状,大笑起来。
“死胖子!你说什么?”楚玉珊气得跺脚,尖叫一声,怒不可遏道,“小弟,揍他!竟敢质疑携人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说罢,二人便追着李崇暴打起来,一时间,喊叫声、笑骂声交织在一起。
提起楚携人,苏浩不禁想起一同失踪的伍起,他抬起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山顶,心中满是惆怅,轻声呢喃:“伍起,你到底在哪呢?”
开阳宫内,繁花似锦,万紫千红,仿佛一幅绚丽的画卷。
毡帽男子负手立于花丛之中,静静地等待着,终于,他等来了第一个入宫之人。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僧袍的和尚,大步走来。
他背直如松,身姿挺拔,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耀眼的金光。
这和尚圆头凤眼,英气逼人,手中长剑寒光凛凛,散发着摄人的气息。
毡帽男子微微一笑,开口道:“看来终是佛徒道心坚定一些,小和尚,僧不渡是你什么人?”
和尚神色平静,收起宝剑,双手合十,朗声道:“乃是家师。”
毡帽男子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就是道空?”
和尚单手立掌,应道:“正是小僧。”
毡帽男子好奇道:“你师父以渡恶为道,你亦如此?”
“非也!家师佛法高深,超群拔俗,善辨世间善恶,渡能改邪归正之徒,不渡怙恶不悛之辈。小僧道行尚浅,实难断之,故遇恶则灭,自有佛渡之。”道空神色庄重,言语间透着坚定的信念。
毡帽男子一怔,没想到一个佛徒竟有这般重的杀念,不禁问道:“道空,你以何为道?”
道空双目清明,毫不犹豫地答道:“非天修罗!”
毡帽男子叹道:“你可知世本浑浊,善恶相生,岂有尽善尽恶之人?你如何能夺之?”
道空目光坚定,直视毡帽男子,道:“家师教诲小僧:皆从本心。”
毡帽男子失笑道:“你那糊涂师父,当真误人子弟!”
道空听了,却并不动怒,只是默默不语。
这时,第二个人走进宫门,正是雨城葛青!
葛青看向道空,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后露出一抹微笑,以示友好。
道空立单掌回应。
葛青快步上前,向毡帽男子行礼道:“晚辈葛青,见过雍前辈!”
毡帽男子笑道:“不错!长大了,你师父可好?”
葛青恭敬道:“家师一切安好,来时还托我代他向您问好,邀您去雨城对弈。”
毡帽男子大笑道:“哈哈哈,你师父剑术天下无敌,下棋确是新学小生,与他对弈,毫无乐趣可言呐。”
葛青窘然一笑,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毡帽男子话锋一转,问道:“既过玉衡,可明武道?”
葛青连忙答道:“回前辈,晚辈以风悟道,称之四时之风。”
毡帽男子点头笑道:“春风暖,夏风炎,秋风爽,冬风寒。你师傅以雨悟道,你以风悟道,一脉相承,不错,不错。”
“前辈见笑了。”葛青谦逊道。
谈话间,唐桂山与李恩垚同入开阳宫。
毡帽男子瞥了眼漏刻,见时间所剩无几,便向面前的四个年轻翘楚道:“看来不会有人再进来了。这开阳宫以老夫为星君,你们四个一起上,能碰到我这帽子,便算过关。”
四人相互对望一眼,心中丝毫不觉得毡帽男子言语狂妄。
可他们或彼此不熟,或素有间隙,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配合。
“前辈,冒犯了。”葛青率先出招,疾飞而出,剑舞如风,剑影如幻。
毡帽男子却巍然不动,神色平静,待剑招迫近时,双手快速捏诀,空中瞬间出现灵力块,精准无比地格挡剑招,将葛青的攻势一一化解。
葛青剑招连绵不断,变化无穷,让人目不暇接。
可那灵力块仿佛有灵性一般,时隐时显,始终稳稳地挡在身前,将所有剑招拒之门外。
十余招后,葛青察觉不妙,这灵力块不仅仅是简单的格挡剑招,仿佛是将他所有招式都裹藏其中,暗藏玄机。
他的猜想很快应验,空中突然同时出现十余个灵力块,灵光闪烁间,灵力块分别发出剑招,正是葛青方才使出的那些招式。
葛青顿时慌张起来,连忙格挡闪避。
自己的剑招本就极快,如今同时攻来十余道快剑,纵是他本人,也是难以抵抗,一时间,显得狼狈不堪。
李恩垚见状,大喝一声,掷枪射向毡帽男子。
灵力块迅速挡住枪尖,两者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火花四溅。
李恩垚紧随枪后,猛地一掌拍在枪头,一道霸道的灵力如汹涌的洪水,灌入枪身。
灵力块瞬间出现裂痕,紧接着“砰”的一声破碎开来。
枪势如龙,去势不减,直刺毡帽男子胸口。
忽然,又一个灵力块凭空出现,挡在毡帽男子胸前,枪头狠狠没入其中。
李恩垚抓枪不及,眼睁睁看着整条枪直接消失在灵力块中,仿佛被黑洞吞噬。
四人震惊不已,八方张望,那一条长枪竟凭空消失,不见踪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唐桂山、道空见状,对视一眼,双剑齐出,一左一右,攻向毡帽男子。
剑未至,空中瞬间显出数十个灵力块,这些灵力块漂浮在空中,将四人团团围住。
每个灵力块中,都出现一道寒芒,紧接着,嗖嗖射出一条条灵力长枪,如暴雨梨花般,射向四人。
四人当即背向靠拢,各朝一方,全力格挡飞枪。
那飞枪刚猛无比,劲道十足,四人挡得极为吃力,额头上满是汗珠,手臂也渐渐酸麻。
唐桂山知晓身后背靠葛青,心思一动,一条枪射来,他故意闪而不格,身子一矮,那枪便从其头顶穿过,射向葛青后脑勺。
葛青突察枪风,心中一惊,立刻偏头,堪堪躲过灵枪,惊出一身冷汗。
“哎呀!抱歉!不注意漏格了一枪,葛兄,你没事吧。”唐桂山语气惭愧,可那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心里暗道可惜。
葛青知其是故意为之,却也不好发作,只是提醒道:“唐兄,此时共同应敌,若不能齐心协力,绝难过关,孰轻孰重,唐兄自夺。”
“葛兄多心了,我绝非有意。”唐桂山连忙辩解,可那闪烁的眼神,却让人难以信服。
唐桂山心思落空,也不再起坏心思,专心格挡飞来的灵枪。
李恩垚失枪后,只好徒手拨灵枪。
恍惚间,他从枪雨中看到了自己的长枪,面色一喜,飞身左右踢开灵枪,一把抓住自己的长枪,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
李恩垚得枪,气势瞬间大变,长枪一抖,枪花闪烁,挑落两条灵枪。
随后抡转长枪,飞速游走场中,呼呼旋转的长枪将所有灵力枪挡下。
灵枪射光,灵力块也随之消失。
四人默契动身,从四个方向迅速包围毡帽男子。
“一叶迷山!”
“修罗封邪!”
“破穹!”
“荡魂扫!”
四人各使绝招,强大的灵力波动弥漫全场,攻向毡帽男子。
毡帽男子却轻蔑一笑,嘴里吐出一个字。
“滞!”
刹那间,四人身体瞬间僵硬,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毡帽男子快如闪电,连出四拳,每一拳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四人被这拳劲击中,各自轰飞数十丈,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刚一只脚踏入宫门的丁拂晓,正好撞见这一幕。
见毡帽男子瞥眼看来,丁拂晓吓得一哆嗦,脸色煞白,仿佛见了鬼一般,迅速向玉衡宫退去。
他一路狂奔,直到跑出两里路,才惊魂甫定地停下来,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道:“好可怕!打架不好,我最不喜欢打架了。算了,我还是待在玉衡宫吧,这里起码安全些。”
酉时将至,天玑宫内,简林枫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此时的他,耳不闻声,目不见光,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徒具形骸,仅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着前行。
每一步,都好似是他肉体与意志的极限,可他真正的极限,恐怕是身死方休。
“快拦住他!”一个三品披甲吏卫站在上阶,焦急地喊道。
另一个位于下阶的五品吏卫,面露难色,为难道:“我们不能干预闯阵。”
三品披甲吏卫正色道:“按规定,若闯阵者有性命之忧,我们可出手干预,他再登两阶必死无疑,快!”
五品吏卫闻言,不再犹豫,立刻上前,一把抱住简林枫。
简林枫却如未察觉一般,依旧奋力向上抬腿,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
他的眼神空洞,面容扭曲,满是痛苦与挣扎。
五品吏卫拦他不住,见他如此疯狂,只好一记手刀,重重地打在他后颈上,将他打晕。
“这家伙!”五品吏卫舒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