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绾也不知晓自己为何非要在宫宴上与太子哥哥置气。
她应该乖一些,懂事一些,纵然不高兴也应回宫再发作。
齐婉凝只是要做侧妃,又不是同她抢太子妃。况且男子三妻四妾乃寻常之事,像肃王和肃王妃那般恩爱的,后院里也有几个小妾。
可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呀!
太子哥哥前些日子还让她少跟表哥说话,结果一转眼,他的表妹都要跟他结亲了!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齐婉凝,若是换了别的女子……
换了别的女子她也不喜欢!反正都不成!
宋稚绾越想越气,方才吃了一顿饱饭,现下力气全都用在这上头了。
她的性子向来无拘无束惯了,在北疆时是如此,如今在宫中也是如此。后宫的娘娘们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宫人们也恭敬,即便是她有时见了皇上会害怕,但皇上也没对她做过什么。
所以她此刻才敢在宫宴上撒气,即便是长公主,那也是不能够教训她的。
可那句“今今莫气”,却也让她气性消了一大半。宋稚绾的确是怕皇上会答应这门亲事,让齐婉凝做太子哥哥的侧妃。
可太子哥哥说他不会娶齐婉凝,她又觉得心安了。
萧琰再度朝她伸手时,那颗脑袋低垂着似不情不愿,但也慢悠悠地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他耐着性子没有催促,见人站到跟前,刚想拦腰揽过,却听到极小声的一句:“不许抱我。”
不许碰、不许抱。
这些字眼听得萧琰眉头一抽,他紧了紧牙根却又只能缓缓松开,牵着嘴角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将欲揽腰的手牵到了她纤柔的腕间。
但即便是如此。
也有一双妒恨得腥红的双目,像淬了毒般死死地盯着两人的手。
长公主独女放下尊荣只求侧妃之位,在众人看来,这的确是一门亲上加亲的好姻缘,无论是碍于情面还是权势地位,似乎都没有理由拒绝。
就连长公主和齐婉凝母女也是这般认为。
可萧琰竟不顾一切,甚至连脸面都不留,直言即便是做侍妾女使,他也不要她。
这无疑是直接打长公主府的脸面!
连萧漠承也有些意外,但这话从他琰儿口中说出,又好似在情理之中。这下可真是为难他来收场了。
他抬手扶额,不是装的,是真的头疼。
长公主因这惊世骇俗之言怔愣在原地,直到耳边听见女儿低低的抽泣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那张高傲的面庞骤然冷下,心里的怒火却越烧越烈,她看向宋稚绾,眸中是浓浓的恨意和厌恶。
可当务之急不是与一个卑贱的孤女置气,她怒目扫视了一圈四周看戏的脸色,最后又落在萧琰身上。
先皇和太后早已不在人世,如今若论辈分,那便是长公主更高一头。
连皇帝都要敬她三分,却被一个小辈打了脸面。
她怒目圆睁,阴狠的目光与她高傲华贵的姿态显得割裂,开口便是兴师问罪:“我可是你的姑母!大萧国的长公主!你竟敢出言对本宫如此羞辱!婉凝可是你的亲表妹,本宫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此番之举,是想活生生逼死她吗!”
她又伸出那染了蔻丹的指尖,往宋稚绾身上一指:“不知是为了这区区孤女,还是你目无尊长,心怀忤逆长辈之心!”
“太平!你放肆……”
“姑母好大的架子啊!”
长公主一番帽子扣下来,萧漠承顿时拍案而起。
宁可他来做这个不顾兄弟姐妹情分、无情无义的帝王,也不能让他的琰儿背上这忤逆不孝的名声。
父子俩的声音在此刻重叠,如同天音敲震钟鼎,在殿中回荡,穿透人心。
一个是稳坐龙椅的帝王,一个是冷毅持重的储君。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众人惊骇,后妃王公皆跪了一地。
长公主被震慑得后退一步,却也死死掐着手心,仰着头颅不肯跪,似乎是料定她这个皇弟不敢动她。
齐婉凝跪在地上,依旧哭哭啼啼,萧右青同她离得近,默默地爬了几步过去,压着声音劝道:“表妹,实在不行,我娶你得了,快叫姑母别闹了,瞧着怪吓人的。”
齐婉凝一愣,随即又怒狠狠地瞪了过去:“你做梦!”
萧右青:“……”
你才做梦呢!你跟你母亲都做梦!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宋稚绾也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现下站着分外显眼,正想一块跪下去,。
又被萧琰拉了起来,牵到身后,袒护之意不言而喻。
高大的身影将她挡了个结结实实,感受到那颗脑袋垂在自己的背上靠着,萧琰才觉安心。
再抬眼时,眼中的温柔已被刺骨的阴鸷狠戾而取代。
他冷笑一声,目露讥嘲:“目无尊长如何?心怀忤逆又如何?姑母为老不尊,倚老卖老,难不成还要让小辈忍气吞声?”
“姑母既说孤此举会逼死表妹,那孤今日倒想亲眼见见,表妹究竟舍不舍得死!”
齐婉凝闻言瘫软在地,似乎是没料到他会绝情至此。
她望向萧琰,哭得悲戚:“表哥…….你当真、当真要婉凝去死吗?表哥若不愿应允这门亲事,大可拒绝,婉凝不会纠缠。可为何出言便是折辱之言?”
她哭喊着,又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恍然大悟般,“是因为宁安县主吗?”
“婉凝是同县主有过矛盾,可也真心实意认过错了,县主纵然不喜欢我,也不应在表哥面前搬弄是非。”
闻言。
宋稚绾连忙从紫金锦袍身后探出头,“我才没有呢,谁一天天惦记着你。”
“你……”
见齐婉凝被她气红了眼,宋稚绾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只是,萧琰似乎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偷笑。怎的如此心大,面前站着两个口口声声污蔑她的人,竟也笑得出来。
还不是笃定了他会给她撑腰。
简直是恃宠生娇。
他敛下眸色,半分不想看地上那矫揉造作之人,“孤为何出言折辱,想必其中缘由,姑母最为清楚!”
长公主心口一震,仿佛被那道锐利的目光看透,心底一阵发虚。
她支吾道:“你、你何出此言?”
萧琰不欲与她多作口舌纠缠,直接朝地上的王忠吩咐:“去寻苍渊,将孤收集到了罪证呈上来。”
齐婉凝看着满眼慌张的母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母亲,你做了什么……”
“闭嘴!”长公主颤着声音打断她的话,手心直冒冷汗。
不会的!
不会的!他怎会知晓……那些臣子都是跟随先皇忠心耿耿的老臣了,绝不会轻易将她供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