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挂露。
这日日头升得早,一瞧便知是个好天气。
萧琰一早出去上朝,临走前还特地来了一趟西殿。
不为别的,只因他今早不能回来陪她用膳,又怕自己不亲自叮嘱,便没人能劝得动她,于是来西殿里亲自将人唤醒。
宋稚绾迷迷瞪瞪的,眼睛还未睁开,闻到熟悉清冽的气息便扑进了萧琰怀中。
萧琰掌在她后脑勺揉了揉,却也不得久留,只好伸手捏在她后颈处,像拎小狸猫似的把人拎了出来。
他语气温和:“孤今早不回来陪你用早膳了,今今自己乖乖用膳,不可赖床,不可挑食,听清了吗?”
宋稚绾眼皮费劲儿地撑起,又重新闭了回去,从鼻间溢出一声“嗯”。
萧琰还是不放心,又故作严肃起来:“孤回来便会让下人一一禀报,若是今今不听话,那孤回来可是要罚的。”
他冷硬的语气让宋稚绾清醒了几分,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糯糯回道:“今今知晓了。”
见此。
萧琰才放心离宫。
宋稚绾埋回被窝里,正想再睡个回笼觉。不料萧琰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个人。
萧淑华昨夜里翻来覆去一晚没睡,恨不得连夜翻进东宫里,今早天没亮她便遣人来东宫盯梢。
东宫里的下人一大早瞧见公主,也是一个比一个愣。
萧淑华毫不在意,一来便抓了个侍女问:“绾绾呢?快叫她速速出来见我。”
侍女不敢违抗命令,但也不敢去西殿扰了里头的人,只好道:“回公主,小主子此时还未起身,奴婢去西殿禀报一声,劳烦公主稍等片刻。”
“还未起身?她可睡得真安心。”萧淑华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
外头可都闹翻天了。
也罢,既然绾绾不来见她,那她便去见绾绾。
萧淑华看向侍女,微微一笑:“你带路,本公主亲自去叫她起床。”
听罢,侍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萧淑华侧头看了一眼,
“怎的?本公主还去不得吗?”
侍女面露难色,急忙摇头:“公主自然是去得的,只是……只是小主子睡觉时素来不喜人打搅,往常都是睡到了时辰才能唤醒的。”
若有例外,也只有太子殿下了。
但萧淑华一听,反倒非去不可了。
她平日里从未去过宋稚绾的寝殿,大多数时候都是她遣人把宋稚绾叫去长乐宫。就算偶尔她来了东宫,也不敢待太久。
若待久了,皇兄见了便会不高兴。
虽然萧淑华也不知道皇兄为什么会不高兴,但她估摸着,应该是怕她带坏了绾绾。
但今日不一样,昨夜一事还未平息,皇兄今日大概是没空再往宫里跑了。
她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你带就是了,若是绾绾怪罪起来,本公主一应揽下就是了。”
一路穿过清风长廊。
走至西殿外,萧淑华也不禁暗叹,这宫殿,都比得上她母妃的朝阳宫了。
而且瞧着这西殿的布局,应是属太子妃所住的。
萧淑华仿佛看透一切,扬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看来这太子妃之位,竟是天注定的。
侍女还未来得及通报,她便风风火火地闯进去了。
冲着里头大吼一声:“绾绾!绾绾!大事不好啦!”
嗓门之大,惊呆了西殿一众侍女。紫月守在床边,还未听清,“腾”地一下起身想冲出去,一抬脚,又折了回来,扑到床榻上护住了那一团人。
急声道:“怎的了?怎的了?紫月姐姐!素青素竹……”
宋稚绾睡梦中只觉得身上像是压了重物,又吵得很,用手在锦被里推了推,没推动,想翻身,也翻不着。
她沉下一口气,抬手,蓄力———
“绾绾!”
“啊———”
殿中华丽富贵,珠堆玉砌,鎏金麒麟香炉中袅袅薄雾。那架精美的床榻下还铺着厚实的羊毛毯,毯上正躺着一人,被锦被蒙着,隐隐看出身型娇小。
萧淑华见状又是大喊一声,连忙冲了过去,“绾绾!你怎么掉地上了?”
锦被里的人似乎是摔疼了,一时也应不上话,萧淑华和侍女将她扶起,一把掀开被子。
四目相对,几人都愣住了。
萧淑华:“紫月?怎么是你?你家主子呢?”
好在毯子厚实柔软,紫月也没真的摔疼,只是摔得有些懵头懵脑,她站直身子,正想回话。
榻上的纱幔中缓缓坐起个身影,宋稚绾一把掀开:“淑华,我在这儿。”
她的眉头轻蹙,脸上的神色瞧起来也不大好,像是笼着层美梦被扰的怨气,幽幽地看向来人。
萧淑华自知理亏,主动捡起那床锦被,抱回榻上往宋稚绾身上披。
披好后还安抚似地抱了抱。
好香啊。
“绾绾,我不是有意要扰你睡觉的,我是真有要事要同你说。”萧淑华抱着的手没松,她侧头,“绾绾你不会怪我吧?”
绾绾那日便是这样同她撒娇的。
宋稚绾不适地拱了拱,淑华抱起来没有太子哥哥抱她舒服。
她垂着头,懒懒问道:“什么要事呀?”
萧淑华一脸神秘:“你猜昨晚发生了何事?”
闻言,宋稚绾坐直了身子。她隐约猜着:“是不是长公主府?究竟是何事?”
太子哥哥平日里再忙都会陪她用早膳,今日却没有,想必也和淑华说的事有关。
萧淑华也不再卖关子。
“昨夜,齐婉凝上吊自尽了!”
宋稚绾面色一顿,眼里闪过诧意:“啊?那……”
“没死。”像是料到她想问什么,萧淑华顺着接了话,“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宋稚绾默然不语,双目炯炯地等着她说下去。
“齐婉凝被救下后,长公主就疯了!她不知从哪里弄来块说是皇爷爷给的免死金牌,也不知是真是假,说要让我父皇收回成命。”
“齐婉凝从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一朝跌入泥潭,连郡主位份也没有了,她不寻死才怪呢。”
但萧淑华也不觉得齐婉凝是真的一心求死,不过是想以死胁迫罢了。
宋稚绾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张大嘴巴,见萧淑华停了嘴。
她又急忙抓住攀上她的手:“然后呢?然后呢?”
竟还有免死金牌这种东西,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见她问到了要紧处,萧淑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仰起头哈哈一笑,随后双指并拢,绷着脸色朝前一指:
“免死金牌算什么?我皇兄可是有皇爷爷御赐的赤霄剑!那把剑是当年皇爷爷御驾亲征用的,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皇兄说,成命绝不可能收回。那块免死金牌就当是昨夜抵了长公主一死,若她再敢多说半字,皇兄便亲去取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