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从席位中走出,徐徐行了个礼,但依旧挺着头颅,隐约一股胸有成竹之意:“陛下,琰儿如今也未娶妻,和婉凝青梅竹马、年岁相当。且东宫后院中更是连个侍妾也没有,这般实在是不妥。”
提起女儿,长公主更是有几分得意,她的女儿连公主都比得上,高贵的身份、姣好的容貌,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更何况是太子这般会有三妻四妾的人。
不等萧漠承言语,长公主又独自神伤,语气似妥协:“婉凝也不肖想太子妃的位子,我只是想让她能留在近处,好能让我时不时见一见,所以……只求陛下给婉凝一个侧妃的位份即可。”
“到底是表兄妹,怎么样都比别人家多一层亲缘,想来,”她又向萧琰望去,“侄儿也不会拒绝姑母的这番请求。”
殿内的丝竹声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长公主的音调高昂,在殿中荡着回音。
众人都将目光在长公主母女和萧漠承父子四人之间流转。
许是殿内太过安静,齐婉凝只觉得耳中皆是她心跳如鼓的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求名分,她羞得死死咬住牙关,心中却也希冀着,皇上会答应这一门亲事。
萧漠承长叹一口气,此刻恨不得有刺客来大闹一场,把这事儿给搅浑了过去,他故作垂头思索,却对着身旁的惠贵妃低语:
“爱妃,帮一帮朕吧。”
惠贵妃不明所以:“一边是长公主,一边是太子,臣妾如何帮得?”
萧漠承对她安抚一笑,低声道:“帮得的!爱妃,你装晕即可。”
惠贵妃:“……”
苏公公:“……”
“爱妃?”萧漠承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惠贵妃又不着痕迹地将袖角抽走了。
“陛下,纵使臣妾晕上上百回,长公主这一遭,您也是躲不过的……”
二人正窃窃私语着。
忽地!一道不大不小的声响搅动了殿内沉寂的气氛,众人齐齐看去。
只见太子身旁的小县主惊得花容失色,正无措地看着翻落在桌面上的那只汤碗,碗中残余的甜汤撒出,沿着桌边缓缓滴落。
她像是吓坏了,神色怔怔的,看着汤汁即将滴到衣衫上也不知道躲。
身后的侍女正欲拿帕子去擦,却不及身旁男子的动作更快。
宋稚绾只觉得腰间环上一只有力的臂膀,下一刻便落入了萧琰的怀中,耳边还有低沉温和的嗓音。
“今今怎如此不小心,若是热汤,烫到了可如何是好?”
萧琰并未刻意压低声线,温柔缱绻的语气让在场之人都听了个遍。
不少人都脸色骤变,像是见了鬼一样。
惠贵妃惊诧之余,也很快稳住了脸色,连忙开口问道:“县主没事吧?可是觉得身子不适?”
宋稚绾听见问候,想站起身回话,又被腰间的手紧紧箍住。
他倒好,用个膳都有人要嫁给他。
还是青梅竹马呢~
他这青梅竹马的表妹可不喜欢她呢,她若还待在这,岂不是碍了眼。
宋稚绾心中又气又憋闷,也不顾在众人面前与他装尊卑之分了,伸出手往他胸膛上使劲儿一推,挣开了那只臂膀。
萧琰拧紧眉心,面色隐隐不悦,又欲伸手把人捞回来。
宋稚绾只觉得他烦人得很。
清稚的嗓音带着怒气,回头便冲他吼了一声:“不许碰我!”
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只手掌“啪”地一下拍了回去。她是真生气了,连力道也没控制,一掌下去,那骨节分明的手背都浮上一层极明显的红。
众人刚平复下的脸色又变得跟见了鬼一样惊诧。
宋稚绾转了个身,却又恢复了那副澄澈乖软的模样,对着惠贵妃行了个礼:“谢贵妃娘娘关心,臣女无事。只是觉得身子有些乏力,想先行回宫。”
惠贵妃自然是不想宋稚绾回去的,这好戏才刚刚开场,宋稚绾若离席了,这太子殿下定然也是要跟着走的。
总不能……
真的让她来装晕吧?她可不干!
惠贵妃正琢磨着怎么让宋稚绾留下,那头的长公主却按捺不住了,她抬着下巴,傲慢讥讽地冷哼了一声。
惠贵妃会意一笑,眼神颇有些不忍地望向宋稚绾,心道:
小县主,只好先委屈委屈你了。
宋稚绾正困惑地看着贵妃脸上那抹精光一闪的笑意,还未琢磨明白,便听到了长公主尖酸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
长公主高傲的姿态像是已经当了太子岳母,理直气壮地替太子教训起东宫的人来了。
对着宋稚绾便是一顿训责:“县主怎的如此尊卑不分,不守宫规。你得太子看重,留在东宫里,应当恪守本分。如今合家宴席,你一外姓女子得已入席已是殊荣,竟还在宫宴上撒野。”
“当真是……”
她一番重话丝毫不留情面,萧漠承也不禁面色愈发凝重,当即厉喝一声打断:“太平!”
琰儿把宋丫头养得娇贵,连他都不曾斥责过半句,宋丫头年纪又小,只怕是受不得这样的委屈。
萧漠承不敢看儿子的脸色,此时也难得端起他的威严:“太平,朕尚且在此,轮不到你来代管宫规!”
长公主脸色白了白,一双怒目虽有不甘,但萧漠承是皇帝,她再不甘,也得咽下去。
若是先皇还在,即便是萧漠承也是比不上先皇对她的宠爱的。
可再宠爱,也轮不到她一个女子来继位。
如今,也轮不到她来越俎代庖。
齐婉凝对母亲斥责宋稚绾的话颇为痛快,可现下也不得不审清局势。
她向母亲使了个眼色。
正事要紧,待她嫁入东宫,再慢慢收拾宋稚绾。
宋稚绾垂眸顺眉,默默地听完这番话,又抬起头,却没看向长公主,而是望向身旁一直看着她的萧琰。
她眼眶有些红,但没哭。
直挺挺地望去他眼中,黑白分明地眸子清澈明亮,却又透着股倔意,像是在跟他较劲。
萧琰不是没听见长公主那番话,只是,这些人即便是他要算帐,也得往后稍稍,怎及他的今今重要。
他的今今同他生气了。
还让他不许碰她。
若是像往日里那般大哭大闹起来,萧琰便知道要顺着哄。可这般一声不吭,倒是看得他心慌。
萧琰起身伸手想拉,又被宋稚绾灵巧一躲。
那双眸子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似在谴责他是个有了新人便弃她不顾的负心汉。
萧琰缓下眉眼,温柔的语气却让某些人如置冰窖:“孤不会娶她,莫说是侧妃,便是侍妾女使,孤也不要。”
“今今莫气。”
“这些人如此多嘴,惹得今今不快,孤该拿剑把她们锯了嘴才是。”